賈赦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道:“哦?原來是沒管好下人。說起來這下人定是弟妹心腹才能拿到我賈家庫房的銀子,當下人的得了主子看重不思盡心辦差,反而欺瞞主子做下此等惡事,我看便将他們送官吧,以證我賈家清白。”
裝縮頭烏龜的冷子興一聽臉色大變,他一個小老百姓進了衙門不死也要褪層皮!急忙喊道:“侯爺饒命啊,此事與小人毫無幹系,全是小人的婆娘和她老子娘做下的事啊,小人,小人事先不知匣子裡是什麼,小人冤枉啊!”
“住口!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兒!還不給我堵住他的嘴!”賈母眉頭一皺就喝了一句,又指着賈赦罵道,“一點子小事也要鬧到衙門去,你是想讓賈家成為京城的笑話嗎?誰家沒有不得力的奴才?私下打幾闆子發賣了也就算了,難不成還要跟這等小人計較?”
賈赦心裡想着下人調查回來那一樁樁往事,恨不得一杯毒酒弄死她!面上卻依然是一片雲淡風輕,“老太太此言差矣,這一年也不知弟妹是怎麼管的家,咱們府裡的下人多是好吃懶做、嘴上也沒個把門兒的,今日這事恐怕已是傳揚出去了,若被禦史聽見,我的爵位不說如何,二弟的官位怕是保不住,二弟連自己一房的事情都理不清,被幾個下人拿捏,朝廷怎會讓他當官?将犯事之人送官也是為了證明府裡的清白,旁人知曉了隻會罵那下人背主,怎會笑話我們吃虧的主子?”
賈母去看賈政,賈政心裡也沒譜,他才剛剛做官,以前就隻顧着閉門讀書,哪裡懂這些事,可聽賈赦說的又覺得有幾分道理,一時猶豫不決,眉頭皺得死緊。
冷子興拼命的掙紮,他是個精明的,這會兒功夫就看明白賈家大房是想鬥倒二房,今日就算處置不了王夫人也定會砍掉王夫人的臂膀,他那嶽家是栽定了,八成就要替王夫人背上黑鍋。既如此,他何必幫着遮掩?婆娘可以再找,沒得為了嶽家把自己搭上,何況如今隻有把王夫人咬住才有機會私了,說不定大房滿意了還會賞他點銀子,他可沒跟賈家簽賣身契,隻要回去寫封休書,離開京城又是一條好漢!
想通這些冷子興觑了個空從押着他的小厮手中掙脫,一把扯掉嘴裡的破布就如倒豆子般的哭喊出來,“侯爺給我做主啊,這些喪天良的事全是二太太讓小人的嶽母做的,小人不同意,二太太便威脅小人說要讓小人一家子在京城活不下去,小人膽小不敢與二太太為敵,這才幫她傳了兩次東西,可這些事小人真的沒沾手,全是小人那嶽母做的!小人的嶽母人喚周瑞家的,侯爺可叫她來同小人對峙!前兩日二太太還說如今二老爺有了名帖,她可以幫人平官司,讓小人留意那些做了惡事不想進大牢的人,此等斷子絕孫之事小人怎麼會做?這才故意露了蹤迹讓侯爺抓來,小人是想向侯爺陳情啊,求侯爺為小人主持公道!”
王夫人尖叫一聲,沖着旁邊幾個小厮、婆子劈頭蓋臉的罵,“你們這些不中用的東西,看着做什麼?還不堵了他的嘴?”
兩個婆子押着周瑞家的走進門,周瑞家的一直想往前沖,無奈她悠閑日子過久了,手上沒幾分力氣,如何也掙不脫。她一聽見女婿的話就知道完了,她的主子是王夫人,今日不管受什麼懲罰,王夫人過後總會補償回來,可被女婿這麼一說,王夫人非恨死他們不可!女婿平日沒少拿好處,這會兒卻将罪名全推到她身上,真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周瑞家的被押着跪倒在地,氣急敗壞的喊道:“冷子興!你不要血口噴人,這銀子分明是你拿捏了我女兒威脅我給你的,太太最是心善,你莫要胡亂攀扯!老太太,奴婢冤枉,大老爺,奴婢是被這潑皮威脅,一時豬油蒙了心害了主子,大老爺您明察啊!”
“放肆!這裡可是侯府,什麼大老爺?你這是哪家的規矩?你王家莫不是也分什麼大老爺、二老爺?”張氏一拍桌子,諷刺的掃了眼王夫人。
賈母喝道:“夠了!王家兩個老的都不在了,自然分家,如今我老婆子還在呢,你這當嫂子的竟是容不下小叔了?”
張氏站起身随意的福了一福,“老太太多想了,這罪名兒媳可不敢當,還是先問清這兩人誰說的是真話吧。”
冷子興和周瑞家的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陷害,但冷子興在市井中混了多年,周瑞家的哪是他的對手,沒一會兒就被冷子興繞了進去,所說之詞漏洞百出,賈家衆人越聽臉越黑,原來王夫人不僅扣下了店鋪和田莊的收入,還拿了庫裡的珍寶擺件出去賣,聽冷子興描述的一個花瓶分明是禦賜之物,這可是大罪!
王夫人急的額上冒汗,幾次喝止都不管用,低頭看到自己的肚子,眼珠一轉頓時歪在地上痛呼起來,“哎呦,我的肚子,老爺,救救兒子啊,老爺,好痛——”
賈政見她表情僵硬,哪裡會信?何況販賣禦賜之物踩到了他底線,若被查出來他的官必定做不成,說不定還要獲罪,這種事怎麼能容忍?當即指着她怒斥,“你這蠢婦做下惡事還要拖累賈府,怎配為人母?我這就休了你,免得你再作孽害了珠哥兒和元姐兒!”
王夫人若此時清醒一點定能察覺賈政在吓唬她,畢竟孩子還小,有個被休棄的母親對孩子影響太大,可她此時已經六神無主,被賈政一喝就受了驚,頓時慘白了臉,“我,我的肚子——啊!救命——”
張氏看着她不對勁,心裡解氣得很,但也不能讓她就這麼出事,那樣就對大房不利了,忙叫人去請穩婆和太醫,安排幾個力氣大的婆子将王夫人扶到廂房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