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爵的聖旨剛下,賈赦就請了禮部的官員按規矩收回府中逾制物品,門口的牌匾也由榮國府換成了宣平侯府。賈赦穿上侯爺的朝服進宮叩謝聖恩,再次見到高坐上位的皇帝,不由得心生感慨。
這位皇帝在太上皇還在位的時候可是最不起眼的皇子,就連他當初有功在身得太上皇看重,也從沒注意過這位主子。誰承想衆人最看好的太子居然反了!甚至平時頗得聖心的兩位皇子還牽涉進奪嫡之事,最後太上皇心灰意冷,在太子死後傳位給現在的皇帝,自己養老去了。
太上皇當初會選這位主子,怕是打着讓位不讓權的心思,誰知這位深藏不露,幾年間已經掌控了朝堂,再不容太上皇随意開口了。賈赦垂下眼恭敬的跪着,心裡歎了口氣,看來這世上看不清兒子的人不止他一個,太上皇那般英明神武不也被幾個兒子耍的團團轉?幸好他得神仙眷顧,尚有機會撥亂反正,扶起賈家。
皇帝和賈赦閑話了幾句,發覺他并不像外間傳聞那般不學無術,反而很有眼色,比起朝堂上那些老狐狸也不遑多讓,但皇帝正想打壓世家,這時候卻是不能重用賈赦的,最後便隻賜了些金銀珠寶已做恩寵,差事卻是提也沒提。
賈赦面上感激涕零的謝了聖恩,出宮上了馬車之後面色才淡下來,對皇帝的心思已是猜測到兩分,為人臣子最重要的就是要學會揣測聖心,既然皇帝要打壓世家,他這一代是讨不到什麼好了,可賈琏成長起來卻正是好時候,隻要他将賈家約束好,待皇帝收拾完心大的世家就要開始安撫了忠君的世家了,到時賈琏剛好能入皇帝的眼。至于賈琏會不會長歪,他完全沒想過,賈琏還小,有他盯着又有張家書香門第幫扶着,必定是錯不了的!
賈赦成了侯爺,賈家的門第并沒降多少,可也因為他不像榮國公一般有實權,沒什麼人上門攀關系,賈赦樂得清靜,隻專心給賈琏啟蒙。
賈政卻在心中嘲笑兄長不識好歹,歸還庫銀把有欠款的人家都得罪光了,就算襲了爵又怎樣?哪比得上自己被指派去工部當差接觸政事來的榮耀?賈政私下裡對王夫人歎道:“兄長如今行事破無顧忌,上次歸還欠銀一下子就拿出一百多萬兩銀子,府中如今怕是離入不敷出不遠矣。”
王夫人管過家,自然知道存款隻剩下幾十萬,心中不甘,“老爺,大伯動用公中的銀錢絲毫不同我們商議,上次是欠款倒還罷了,我隻怕日後大伯再做什麼,我們也攔不了,這樣家業豈不是都被他敗光了?”
賈政滿臉抑郁無奈,“唉,我也沒辦法,誰讓兄長是當家人呢?太太可有什麼主意?”
王夫人心裡暗恨他假正經,壞事全讓自己擔着,可有不得不順着他的話往下說,“妾身認為,公中的銀錢畢竟有老爺一份,不如我們提早分了,有老太太在,定不會讓老爺吃虧。如此一來,大伯日後想做什麼,也動不到我們的根基。”
“胡鬧!”賈政皺眉斥了一聲,“你一介婦道人家懂什麼?我未襲爵,出了府就隻能住個小院子,六品官的宅院和侯府的宅院怎會相同?日後待客都抹不開臉面!”
“老爺,咱們可以分産不分家,日常花用兩房分開,但還是住在這裡,方便孝順老太太,大伯也是孝子,總不能攔着不讓咱們孝順老太太吧?”
賈政沉吟片刻露出個笑來,正要說話,就見周瑞家的驚慌失措的沖進了屋,口中喊着,“太太不好了!大老爺和大太太命人來請老爺、太太去榮禧堂,說是……說是賬目有問題,要對峙!”
“什麼?”王夫人驚呼一聲,猛地站了起來。
賈政皺眉看她,“怎地如此失态?賬目有何問題?”
王夫人心跳的厲害,勉強扯出個笑來,應付道:“無事,妾身隻是驚訝大房又出了幺蛾子,看來大伯果真是變了,老爺,不管是因着什麼,今日大伯叫咱們過去顯見是要給咱們沒臉容不下咱們的,咱們不如趁機和他分個清楚,日後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他們再想出幺蛾子也沒法子了。”
賈政不疑有他,想了想贊同的點點頭,“我若開口,兄長許會說我涼薄,不顧兄弟,還是你便同母親分說清楚吧,母親一向慈愛,定會為我們做主的。”
王夫人面上頓了頓,低下頭,“是,妾身會同老太太說的。”
周瑞家的扶着王夫人坐上小轎,見賈政走遠了,忙湊到王夫人耳邊小聲提醒,“太太,大太太這些日子一直盯着賬本,今日鬧得這般大怕是拿住什麼把柄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