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瞥了眼賈政,“二弟,自古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妻妾的言行你還是多用些心,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莫要讓家中出個長舌婦,日後你的元姐兒可就沒有好名聲了!”
賈政好面子,立刻轉頭怒斥一聲,“兄長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還不快住口?!”
王夫人臉漲得通紅,氣得眼前一陣陣發黑,賈母也沉了臉,這話明着是不滿弟媳背後告狀,暗着卻是說給她這“夫死不從子”的老婆子聽呢!賈母咬牙瞪着賈赦,“即使是欠款,你動用大筆銀錢也該和大家商量商量,何況這筆銀子是當初接駕用的,老聖人也知道,咱們幾大家族哪家沒點挂在戶部的賬?偏你大驚小怪,你此行一去,可不是把其他欠債的人家都給得罪了?”
“不得罪又如何?遠的不說,就說近的如弟媳王氏的兄長王子騰,他可有想過提攜二弟一二?”
賈赦此話一出,王夫人就有些尴尬,她不是沒求過自家兄長提攜賈政,無奈賈政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王子騰跟她明說,賈政憑父蔭得個六品官,往後能爬上五品就頂天了,有那人情還不如留着日後用在賈珠身上呢!丈夫和兒子比自然是兒子重要,她就和王子騰達成了協議,不再管賈政之事,沒想到今日卻被賈赦給提了出來!
“大伯你……哎呦,我的肚子……”王夫人察覺賈政臉色不善,忙裝作被氣到的樣子捂着肚子喊痛。
賈赦涼涼的說了一句,“二弟,你也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合該頂立門戶多幹些正事,别整日裡縮在後院同婦人一般斤斤計較,鬧出這許多事卻讓你媳婦動了胎氣,可值不值?”
賈母生過三個孩子,一看王夫人那樣子就知道她是裝的,不耐煩的喊人将她送回去,轉頭又去罵賈赦,“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這銀子我不同意還,你若非還不可就用你的私産還,先祖太太也給你留了不少東西吧?想是足夠了!”
賈赦看着她嫉妒不甘的嘴臉,心裡詫異自己怎麼就從沒發現她是這麼個人?當初前頭老太太臨終時,唯一的遺願就是把所有私房留給從小帶大的長孫,他自然沒二話,沒想到史氏卻記了這麼多年!府裡是缺她穿了還是缺她吃了?他為了封妻蔭子那麼艱苦的在邊關征戰,史氏在家過着榮華富貴的日子居然還能弄出這麼多是非來,真是應了那句“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完全沒有再同她争辯的意思,隻看着賈政道:“二弟,你自诩端方君子,可也想欠着國庫的銀子不還?”
賈政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支支吾吾的答不上來,“我,我……”
“讀書明理,若二弟連欠債還錢的道理也不懂,還是趁早請先生回來再從頭學一遍吧!何況,二弟即将為官,當知忠君愛國,萬不可因一己之私罔顧公務,切記!”賈赦耐心的教育了賈政一頓轉身就走,理也不理賈母在後頭的叫喊。
出了門,賈赦叫來院子裡所有的奴仆,面無表情的在她們面上一一掃過,“之前伺候老太太那些人不盡心,你們看到他們的下場了,記着,老太太身邊需時時有人守着,不得讓人進來打擾老太太養病,”頓了下,他又說道,“老太太燒糊塗了,整日裡胡言亂語,若有人敢在外面亂傳……一家子連同姻親全都發賣到邊關去做苦力!記得嗎?”
“奴婢遵命!”下人們齊聲應下,心知大老爺是把老太太軟禁了,但他們全家的賣身契都捏在大太太手裡,可不敢不聽從。
賈赦滿意的點點頭,坐着馬車拉了幾輛車的金銀去戶部還錢,他倒是想招搖點騎馬去,奈何之前翻身上馬時就覺着大腿發疼,他還錢可是真心實意的,這萬一還完錢回來因為腿磨傷而病倒,外頭還不知要怎麼傳!
沒辦法,他隻好老老實實的坐馬車,心裡暗恨從前沒親自教導兩個兒子,大兒子這具身體細皮嫩肉的騎個馬都不成,真是名副其實的纨绔子弟!
賈家總共欠了一百零八萬兩銀子,這次還錢掏空了賈家大半的庫銀,這個數目對于國庫來說不算多,但足夠用來應付一次小型天災了,所以戶部衆官員對于賈赦此舉是大大的贊揚,并以此為例想說服皇上繳清其他世家的欠款。
于是,翌日皇上批奏折的時候就發現賈赦上了個請罪折子,戶部幾人上的折子則滿是對賈赦的贊譽之詞。再上朝時,提及此事,戶部尚書便借題發揮,希望能借這一股東風多收些欠款回來。張敬延父子三人打着邊鼓說賈赦明事理,才當家做主就歸還欠款,着實是忠君愛國。
皇上剛好想給世家大族找些事,但苦于太上皇尚在,不好施為。這欠款之事不大不小,不會傷筋動骨又能讓世家吃虧,卻是正合了他的心意,更重要的是,此事不是由他提出,而是賈赦忠君的表現,就連太上皇也挑不出什麼來。看着下面臉色發黑的幾個世家官員,皇上一高興,當朝表彰了賈赦幾句,金口玉言賈赦降一等襲爵,封宣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