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揚州炒飯即是一道主食,也是一道菜。這菜最講究的,就是這雞湯……”
“徐大哥,你可别騙我,炒飯放雞湯?那不變成湯泡飯了?”白朝駒一臉疑惑。
此時太陽西斜,正是家家戶戶炊煙升起的時候。臨江樓的廚子徐聞閑了一天,就把白朝駒抓了過來,說什麼都要讓他學做菜。
這徐聞曾經師從淮揚廚神,手上的淮揚菜自然是一絕,也正是他的這門手藝,才讓臨江樓生意興榮,成為建州城裡最繁華的酒樓之一。
臨江樓裡的夥計不少,但徐聞卻特别喜歡這姓白的小夥,也有心想收他為徒。這小夥兒模樣周正,身姿挺拔。大抵是因為長得俊,就算穿着打雜的粗布衣,也有幾分貴氣。他喜歡笑眼看人,笑起來眼眸特别深邃,顯得很機靈的樣子。
徐聞知道的,這小夥子才來一個月,幹活麻利,心眼實在,交給他的事都能辦妥辦好。也正因為這樣,張林虎就常常蠻不講理地使喚他。
如今張林虎這結局,正是應了那句多行不義必自斃,也算這小子的福氣。
徐聞兩眼含笑地看着他,嘴上确很是嚴苛:“那來那麼多廢話,我叫你學,你學就是了,你把這雞湯先濾出來,再把蔥給切了。記住,蔥得切的細,你刀工不夠,就慢慢切。”
“好的大哥。”白朝駒連聲答應着,他從廚房的窗口看向後院,感覺渾身都不舒服,那空氣中似乎還有着血的味道。
白朝駒正看着窗外愣神,一張黢黑的笑臉突然竄出,吓了他一跳。
“哈哈哈黑驢,被我吓到了吧!我剛去鎮子裡送酒回來,一回來就找你了。”那正是嬉皮笑臉的吳阿郎,他看到徐大廚在後面,一臉好奇地問道,“徐大哥,你怎麼在教他做飯呀?”
“今兒沒開張,閑着也是閑着。”徐聞說道,“阿郎,你還不知道吧,那張林虎自殺了。”
“啊?”吳阿郎一臉震驚,“你們沒事吧?”
“當然有事,就你站的地方,我擦了一下午的血,可累死我了。”白朝駒說道。
“咋說的這麼吓人。”吳阿郎哆嗦了下,趕忙走進屋子裡,接着問道,“那張林虎,是怎麼個死的啊?會流這麼多血?”
徐聞接過話茬:“他一刀砍了自己的脖子,當然全是血了,這混混,死了還讓别人受累。”
“徐大哥,我切好了。”白朝駒把蔥花盛到碗裡。
“不錯,其他材料我已經備好了。”趁着白朝駒切蔥花的功夫,徐聞已經手腳利落地備齊了其他配料,那筍丁、花菇丁、雞肉丁、火腿丁都切成指甲蓋大小,整整齊齊地裝在碗裡。
“第一步,先把這些配料煸炒出香味。”徐聞指示道,“倒油。”
白朝駒老老實實照做。
“煸出香味後,加入雞湯,等這雞湯變成奶白色。”
“這炒飯居然還要用上雞湯?”吳阿郎也感慨道,“我先前隻當把各種食材混在一起炒熟就好了,原來這麼複雜,難怪價格也高。”
徐聞聽出吳阿郎這話似乎别有感慨,便問道:“阿郎?你是哪裡人?先前也吃過揚州炒飯嗎?”
吳阿郎笑眯眯地說道:“我祖上是淮安人,我小時候吃過這炒飯,可好吃了。”
“真是巧了,要是白小哥把這菜做成功,就能讓你回憶下童年的味道了。”徐聞笑道,接着他又問向白朝駒,“白小哥,你是哪裡人?”
“我是從海島上來的。”白朝駒老實回答,“我從小就在島上長大,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
“嗯,趁着年少多闖蕩闖蕩也是好事,走南闖北多了,才知道自己适合什麼樣的生活。想當年,我也是……”徐聞被勾起了往日的記憶,開始滔滔不絕。
“……在此之後,我又遇到了葉掌櫃,這姓葉的雖然是個纨绔子弟,不過他慧眼識珠啊,三顧茅廬啊,硬是把我請到了這裡……”
“唉……這糊味越來越大了。黑驢,你快打開看看,是不是都燒焦了啊?”
白朝駒掀開蓋子,那鍋裡早就黑糊糊地一片了。
“完了,煮太久了,徐大哥,是我太不認真了。”白朝駒有些苦惱,那麼多珍貴的食材,還有那上好的雞湯,就這樣白白浪費掉了。
“算了算了,都怪我這故事講太久了。”徐聞端詳這口鐵鍋,這鍋年數久遠,是他剛到這酒樓就開始用的,裡面承載着無數的回憶。
他突然心生一計,對着白朝駒說道:“這口鍋,就說是吳阿郎燒壞的,這樣掌櫃的不會扣咱們工錢了。”
吳阿朗莫名奇妙就被當了替罪羊,他一臉無辜地哀嚎道:“唉唉唉!這和我可沒關系啊!好吧好吧……看來我得躲着點那姓葉的了……他肯定要打死我……”
月亮高懸,白朝駒卻怎麼也睡不着。他一閉上眼,就浮現出白日見到的畫面。
那躺在血泊裡的張林虎,和偷襲自己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的話又在耳邊響起:“若你不将那人的血都放完,門主也不至于派我來殺你?”
白朝駒猛地坐起。
這偷襲我的黑衣人,和那偷饅頭的黑衣少年,分明是兩個人!
那黑衣人雖然壓着嗓音說話,但音色洪亮。而那少年的嗓音,卻像是得了好幾日風寒那樣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