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被接連挑釁的塞缪爾身體姿态變得緊繃,“精神觸梢”輻射出的情緒也危險起來。
“哦,”“黑巫師”的眼睛略微睜大了。
他起身,反而走近了兩步,略俯下身看着塞缪爾,語調帶上了一絲冰冷的戲谑:
“你現在的樣子,倒是更符合你哨兵的身份。”
塞缪爾的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黑巫師”的脖頸上,冷白的皮膚,包裹在高領毛衣内,因為俯身的動作領口露出了一些皮膚,隐隐能看見上面陳舊的疤痕。
仿佛條件反射一般,喉結滾動,手指下意識蜷曲起來。
他看着“黑巫師”轉身走回座椅:“你就不怕我真的動手?”
“襲擊向導是懲處等級最高的幾項罪名之一,你無法證明沖突由我挑起,你在監管處四年沒有一次處罰記錄,我判斷你足夠理智和自控。”
這的确是客觀事實,但以客觀事實作為理由,說明他完全不擔心意外發生,聽上去就很有種輕慢的意味。
“黑巫師”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哼笑一聲:“至于你問我怕不怕……猜你在‘精神休克’前,來不來得及掐斷我的脖子?”
面對這更進一步的挑釁,塞缪爾反而冷靜下來,因為“黑巫師”終于暴露出了他的性格缺點:
強勢、自大、喜歡看别人憤怒卻無可奈何的樣子。
上一次“黑巫師”那淡漠克制的表現幾乎讓塞缪爾懷疑獲得的情報。
而表現在外,塞缪爾像是在強壓下無可奈何的選擇了順從,低下頭,聲音喑啞:
“看來我沒有選擇。”
對于塞缪爾的示弱,“黑巫師”沒有更進一步的反應,習以為常般開口道:
“看着我,放松。”
不需要任何準備和儀式,“黑巫師”展現了他的駕輕就熟。
“精神共鳴”,尤其是沒什麼信任基礎的“精神共鳴”,感覺很不好受。
哨兵是看不見“精神觸梢”的,但由于被侵入的是精神世界,哨兵會産生一種類似通感的現象:
首先是沁涼的感覺緩緩覆上額頭,那是向導的“精神觸梢”,非常輕柔的觸感,不經意間都會忽略。随後觸感變得冰涼具體,絲絲縷縷的往皮下滲透,身體上的感官逐漸被屏蔽,周圍的現實也在逐步抽離,被入侵的感覺變得清晰起來。
這時,塞缪爾感覺到了疼痛,是那種由一個點向外輻射的尖銳疼痛,焦躁感随之升騰而起充盈着四肢百骸。
但他的唇角微不可察的向上提起。
“……”“黑巫師”突然停了下來,他擡起眼看着塞缪爾,第一次表現出了一種棋逢對手般的鄭重。
他的“精神觸梢”遭遇了阻礙。
是“精神屏障”。
塞缪爾這個未結合哨兵竟然能構築“精神屏障”!
02
第五攸此刻正安靜且專注地觀摩“黑巫師”的“精神共鳴”教學,剛才兩人的對話顯示出這個技能的重要性。
第五攸:被擋住了……
他不明所以的随着角色的動作擡眼看向塞缪爾,然後更加不明所以地看到塞缪爾唇角洩出笑意。
第五攸:???
系統:【“精神屏障”,向導利用“精神觸梢”所構建的、用以保護自身“精神圖景”減輕或免受外界影響和攻擊的精神保護層。哨兵在與向導“精神結合”之後,也可在伴侶的協助下構建“精神屏障”。】
剛準備問就已經被系統先一步解釋了,第五攸這才明白“黑巫師”的停頓和塞缪爾笑意的含義:
有儀器檢查的數據和這麼多“治療師”的證明,他的精神問題不可能都是裝的,在這種情況下塞缪爾還獨自完成了一般哨兵需要在向導伴侶協助下才能做到的事,确實足以自傲。
看來塞缪爾之前所說“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對你開放‘精神圖景’”不是在虛張聲勢。
但盡管塞缪爾出乎“黑巫師”的預料,他臉上的笑意也未能維持多久。
“黑巫師”停頓的時間不長,他甚至都沒打算開口說點什麼,因此也就沒有給塞缪爾和第五攸緩沖的時間。
“……呃!”塞缪爾沒忍住悶哼出聲,脊背彎曲,銀白色的長發順着肩膀滑落下來,整個人的線條繃緊,顫抖。
嘶……不用對自己這麼狠吧!第五攸強忍着劇烈的頭疼,極力壓制身體反應:
人在疼痛時會下意識繃緊肌肉去抵抗,這樣就很容易突破那層“隔閡”接管身體的控制,為了不影響“黑巫師”的操作,第五攸還必須強令自己放松不去抵禦疼痛
第五攸:這是什麼“感同身受”式療法……“追逐痛苦”就是這個意思?
——面對塞缪爾的“精神屏障”,“黑巫師”的應對沒有一點花哨,直接正面對抗!
入侵的力度繼續加重,塞缪爾腦海裡那幾乎隻是概念化的“精神圖景”在“精神觸梢”的感知下變得具象起來,仿佛精神污染般混雜流動的過飽和色彩,無數極端情緒湧動着,塞缪爾構建的“精神屏障”在這樣的攻擊下根本支撐不了多久,随着最後的防禦失守,混雜成近乎失控的狂躁感!
“黑巫師”的左手不易察覺的簌簌顫抖起來,那是第五攸在壓抑自己被塞缪爾情緒裹挾想要爆發的沖動!
所幸沒等塞缪爾煎熬太久,一切情緒如同被清風吹拂走一般開始消退,視野被白光吞沒,意識像泡在溫水裡,輕松和安全感浸沒全身。雖然殘餘的理智知道這種狀态不正常,卻也提不起抗拒之心。
然而這個狀态也沒有持續多久,輕松感開始消退,沉郁在底端的各種極端情緒有了複蘇的迹象,他本能的想要挽留,得到的卻隻有安全感被堅定的剝離。
躁郁開始翻湧,甚至一些平常會被很好掩蓋的極端情緒也開始上浮,身體感官回籠,刺痛煩悶感化為尖利的噪音在腦海裡重重回響,理智之弦繃得越來越緊——
“!”塞缪爾猛然驚醒,止不住的喘息顫抖,銀白的發梢簌簌的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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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真正的治療開始,第五攸受到的影響便開始消退,一種暖洋洋的愉悅感充盈大腦,這是分泌的多巴胺開始起作用了。
第五攸剛緩了兩口氣,就感到“自己”站起來,走向塞缪爾。
他虛弱地腹诽:你是沒有痛感嗎?
“黑巫師”走到塞缪爾身前。
感覺到有人,塞缪爾受驚一般擡起頭,冰藍色的眼瞳渙散,神情戒備甚至帶上了幾分兇狠,像是被觸及了心底最脆弱的部分而激發了本能的自我保護,但與此同時他又在顫抖,眼瞳像夜晚的湖面,顫抖着零碎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