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有些催眠,哈桑就那樣背對着時有塵盤着腿睡着了,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外頭雨停了許久,但是已經快日落了。
“快要天黑了,現在下山不安全。”哈桑把腦袋伸出帳篷,支着耳朵不知在聽些什麼,半晌後轉頭對時有塵說。他臉上表情悶悶的,好像是在擔心,又像是在生氣。
若換作平時,時有塵多半會就地留宿,然後等第二天天亮了再行離開。但現在這是幻境,真正的自己就在協會基地的某處,非常的安全,所以時有塵本能地抗拒哈桑的意願。
“離完全天黑還有段時間,麻煩你送我到有路标的地方就行,後面的路我自己走。”他想盡快地離開完全陌生的地方,所以做出了和平時完全不同的反應。
哈桑很是耿直,即便他很明顯的并不想讓時有塵現在下山,但由于先前是自己說的等雨停後地面幹些就帶人離開,所以仍舊不情願的給時有塵帶路。
“我會按照約定帶你出去的,但是你身上還有傷,而且天快黑了,所以你必須聽我的話,跟着我走,不然我就把你丢在山裡!”說到最後他故作兇狠,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話裡的矛盾。
時有塵點頭:“行。”然後他右手指了指左手腕問,“對了,你有看到過我的手環嗎?原本戴在這裡的。”
哈桑的雙頰似乎又紅了幾分,他噘着嘴站起來,小聲嘟囔:“那種東西我怎麼會知道,我又不會碰你身上。”轉身拉開帳篷一角,“走了,抓緊時間。”
于是時有塵緊緊跟在哈桑的身後往山下走,邊走邊仔細觀察着四周的環境,根據地表的痕迹和沿途植被估算出此時應該是入冬前後。
按照先前十數次的幻境來看,保持認知并不難,難的是怎樣讓幻境消失,回到真正的健康咨詢處的那個環境中。
因為身邊唯一能夠傳授相關經驗的人——嚴緻沅已經不在了,異能者論壇中也找不到有關健康咨詢處的話題,所以時有塵完全是零準備狀态進入的。
為了林周擇的安全,更為了自己,時有塵每時每刻都在提醒自己這不是現實,必須打破虛妄才能回到現實,而隻有回到了現實,才能知道那些真相。
然而可能是進來的時間太長了,在這樣壓抑的心境下一遍又一遍地否定自己,一遍又一遍地直面并接受痛苦,這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事。
更何況那些進健康咨詢處的異能者,有幾個是狀态正常的,不都是在任務中遭受嚴重打擊,導緻精神和認知異于往常的嗎?
“難怪他們那麼害怕。”時有塵心想着這些,一腳将地上的枯枝踩斷,發出清脆的“咔嚓”的斷裂聲。
哈桑突然站住不動了,時有塵心中警鈴大作,莫非...
沒等他多做思考,哈桑一瞬間轉身揮手,将他撂倒在地。然而對方并沒有跟上後續攻擊,而是自己也順勢趴下,緊接着用寬大外袍蓋住兩人的頭臉。
時有塵沒有掙紮,因為他聽到了上方不遠處的怪異聲響,像是鳥類的啼鳴,又像是某種尖銳的嚎叫,總之刺耳得很。哈桑毛茸茸的腦袋就在他的耳邊,他聽到近在咫尺的呼吸聲,非常的急促和沉重。
“怎麼...”時有塵的嘴被捂上了,他聽到哈桑的氣聲,“别說話,忍一會兒。”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完全被那種怪異的聲音覆蓋,直到周圍重新恢複安靜以後,哈桑才起身,朝時有塵伸出手:“這是這片山區裡的一種攻擊性很強的鳥類,正面撞上會很麻煩,最好的方法就是伏地避開它們,沒吓到你吧。”
礙于還要佯裝左手受傷,時有塵猶豫了下,還是握住了哈桑伸來的手。“沒事,它們...聽着數量還不少。”
哈桑環顧四周說:“嗯,這也是我不想讓你這種時候下山的原因,雖然我不知道這片山區在外面叫什麼,但是以我的經驗來看,這裡面的生物對人基本都有很強的攻擊性,單獨行進很危險。”
時有塵扭脖子瞄了眼自己後背沾上的泥土,有些不适地問:“你在這片山區裡生活很久了嗎?”
哈桑老實回答:“對啊,我十五歲起就到這片地區流浪了,論對這裡熟悉的話,我要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是嗎,那看你的樣子,少說在這裡生活也有五六年了吧。”時有塵目光有些幽暗地看着哈桑的背影,回想起帳篷裡那些用具,明顯有一部分是較新的。
而且哈桑和自己的交流也很流暢,完全沒有那種長時間不與外界接觸而導緻的溝通障礙。“難道這些就是這個幻境的疑點嗎?”時有塵心想。
哈桑撥開有膝高的雜草道:“應該有...六七年了,我也不确定,也可能是八九年。”然後他轉頭問時有塵,“我看上去像是幾歲了?”
時有塵如實回答:“看不出來。”聞言哈桑有些沮喪地轉回去繼續往前走。
環境對人體生長的影響是巨大的,常年生活在這種山區裡更容易模糊年齡體征,時有塵看到哈桑的第一眼隻覺得他應該比自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