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天的契約，林周擇隻說：“嚴緻沅在那次任務中受了很重的傷，整個小隊隻有他活着回來。為了讓他恢複正常，我隻能盡力去拼湊事件經過，這也是上面給我的任務。”

時有塵縱然聽出許多疑點，但心想既然林周擇已經這樣坦白了，想來那些也不是什麼重要的細節，也就沒多問。

“他出事以後，整個信息部的擔子徹底壓在了我的身上。”林周擇眼眶有些突突的疼，他摘下眼鏡用溫熱掌心按摩着，想到了之前比這更痛的時候。

——

幸好嚴緻沅向來不怎麼待在信息部，十天半個月不出現也屬常事，所以大家對部長的再次消失并不覺得意外。隻是沈不諱覺得最近林副似乎憔悴了許多。

“叩叩”沈不諱敲門進來的時候，林周擇正趴在桌上補眠，現在對他而言，哪怕十分鐘的睡眠都是珍貴的。因為要照顧嚴緻沅，他逐漸養成了淺眠的習慣，稍大點的動靜都能驚醒。

所以感覺到有人進入的瞬間，他習慣性并且熟練地擡手，把屏幕上所有有關嚴緻沅的資料框都隐藏起來，哪怕雙眼還迷蒙着，動作也是一氣呵成。

“是你啊，什麼事？”林周擇聲音有些沙啞地問。沈不諱歎了口氣，把泡好的藥茶端過去，看了眼大開着的窗戶說：“這兩天降溫，你小心點别着涼，最近不知怎麼的，換季生病的人比往年多了不少。”

“...”她瞄了眼空蕩蕩的屏幕，止言又欲，“我看你最近臉色不太好，事情再多也要注意休息，實在忙不過來就和嚴部長提一下吧，他不至于真是個壓榨人的魔鬼。”

說到嚴緻沅，林周擇的臉色似乎又白了幾分。

“沈不諱，你在審訊部有認識的人嗎？”林周擇突如其來的一句反倒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了。沈不諱不免覺得有些奇怪：“有倒是有，隻是你突然問這個，是有什麼事嗎？”

林周擇在她的催促動作下端起藥茶喝了口，被苦得眉頭緊皺起來：“噢，我接下去的一個研究課題和這個有關，想先着手準備，但是我平常也不和他們打交道，所以問問你。”

“你都忙成這樣了，還在想研究的事？”沈不諱很是吃驚，然後她便對上了林周擇的眼睛，那裡面的紅血絲已經快要占據了大半眼白。她聽到他說：“這件事對我來說非常重要，不管付出任何代價都值得，你能幫我牽個線嗎？”

林周擇的認真和“自私”是落在信息部每個人眼裡的，沈不諱自然更清楚，他說非常重要那就必然是一等一的大事，至少對他自己而言。

“我和審訊部副部長有些交情，但也僅是私交，從不牽涉到我們的工作。我可以幫你約她見面，但是其他的就得靠你自己了。”沈不諱語氣有些無奈，“這邊的事，你可以交給我一些，我的積分到年底也夠用了，最近沒有出外勤的打算。”

林周擇捏着鼻子一口氣喝光了藥茶，龇牙咧嘴地道謝：“那真是太感謝你了！那...那邊的事就拜托了，改天我請你吃飯！”

沈不諱收走了杯子：“吃飯就不用了，免得讓人誤會，你好好的别生病，就算是幫了我大忙了，我還想多活幾年呢，不想被某人壓榨青春。”

沈不諱的辦事效率很高，當天晚上林周擇在監督她口中的“某人”吃藥的時候，就收到了信息——

“她明晚會回來述職，但是待在基地的時間不會很久，就幫你約在她的辦公室見面了，晚飯後我帶你過去。”

回複了感謝的話以後，林周擇看向了身邊安靜坐着的嚴緻沅。他被帶回來以後就一直待在宿舍裡，不會主動出門。雖然弗洛維奇說他的精神世界已經混亂不已，但從外表上看依舊溫潤帥氣。

隻是沒再見他笑過，也不曾看或聽到他的悲泣。

嚴緻沅就像一具木偶，每天的行動全是被人操控着的。林周擇讓他吃飯他就吃飯，讓他睡覺他也乖乖地洗漱躺好，但如果問他什麼東西，他要不就是閉口不言，要不就是抱緊了腦袋開始哀嚎。

林周擇隻試了三次，他應激了兩次，于是便放棄了從本人入手的這條路。“不過想來也是，本部的人都沒有辦法，我還能從他口中挖出什麼呢？”林周擇這樣想着，剝開一顆糖遞給嚴緻沅，讓他解解口中藥的苦味。

所以在兩天兩夜沒合眼的查找翻閱後，他才做了那個冒險的決定。

次日天黑以後，沈不諱帶林周擇到了約定的地方。審訊部大樓平時沒什麼人出入，所以晚上昏暗的很，遠遠看去隻有幾個房間是亮着燈的。

副部長辦公室外，林周擇看了眼門邊挂着的牌子，轉頭有些緊張地問沈不諱：“她...脾氣怎麼樣啊，有沒有什麼雷點，我...”

“她不喜歡磨叽的人。”

“我最讨厭磨叽的人。”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門從裡面被打開了，金發女人翹着一條腿坐在那兒，看着門外的兩人說。沈不諱拍了拍林周擇的肩膀輕聲道：“我就不方便進去了，你自己加油。”說完沖裡頭的人眨了眨眼，轉頭離開了。

林周擇閉眼，深呼吸，轉身，擡腳進門。

...

省去了寒暄和多餘的招呼，林周擇說到自己此行的目的：“麥迩副部長，我想問的是，你們那台共感的儀器，還能用嗎？”

麥迩本來并不覺得一個沒有異能的家夥能提出什麼重要的“研究課題”，直到聽到“共感”這兩個字。她的雙眼隔着鏡片饒有興緻地打量起了對面的人：“當然，怎麼，你想借用它開發新的儀器嗎？”

因為沈不諱告訴她的是林周擇想開新的研究課題，所以她就主觀地如此認為了。

誰知林周擇搖了搖頭，神情嚴肅道：“我想先親身體驗一回。”麥迩到底也就比他大不了兩歲，縱然因為家族背景而得協會重視和重用，當時也不過才入審訊部一年多，又有大部分時間在外跑任務，所以真正“上手”的經驗并不多。

她從沒有遇到過主動提出接受審訊手段的“普通人”，因此還以為自己聽岔了：“你說什麼？要對誰用？”

“我。”林周擇認真而堅定地複述，“我查閱了過去十五年内所有記載的有關資料，也了解其風險，我有所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