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區的白天幹燥悶熱,夜晚卻格外涼快舒爽。
圖雅鎮的中心街雖說比不上協會基地那樣先進豪華,但也算得上幹淨整潔,比起一些偏遠小村子來說更是有難得的水泥地面。這裡不久前剛落了好一陣的雨,此刻瑩瑩的月光灑下來,鋪滿了路面不平處的小水窪。
馬路盡頭的拐角處探出了兩道黑影,一前一後地晃動着,在前進的半路偶爾被水窪從中截斷,而後那水窪馬上又被連接完整的影子甩在身後。
小薇輕巧地躍過半米長的又一處積水溏,腳尖着地劃了個半圓,轉過身倒退着走,邊走邊不解地問一旁的人:“先生,您剛才為什麼不幫那個老爺爺把膝蓋上的傷治好啊?”
時有塵一把抓住即将一腳踩進下一個水坑裡的小薇的胳膊,扶着她的肩讓她轉了回去說道:“因為我隻是個上門看診的普通醫生。”小薇恍然大悟:“哦,所以您是怕他的家人在現場看出什麼端倪,怕暴露身份!”
“可是這樣的話他還是得受折磨啊?”想起卧床老人憔悴的病容,她有些于心不忍。
時有塵看不到小薇臉上的表情,卻能聽出她語氣的變化,于是安慰道:“我已經治好了他基底的傷,表層的潰爛也會好的,隻是需要一段時間。”到現在為止,除了最初在艾哈村接診的寇拉身上忽視了這一點細節以外,其他經手的病患時有塵都做了掩飾,以确保病人家屬不會起疑心,剛結束的這三家自然也不例外。
小薇還在邊上歡呼誇贊着“先生好厲害”,時有塵卻突然感覺被奇怪的視線注視着。他不動聲色地向旁邊挪了一步,借着地上水面投射的邊角望去,側邊似乎有詭異的身影閃過。
然而兩人向着住宿的旅店一路走去,直到進了門窺視者也沒有露面,時有塵看着正替他檢查房間的小薇,最終還是沒有做聲,“終歸明天就離開這裡了。”他這麼想着。
翌日一早,時有塵按照先前約定的,走訪了剩餘幾個患者的家裡,在能力範圍内為他們治愈了一些身體的創傷,但其中不乏有他也無能為力的病例。對于此他隻能向其家屬表達了惋惜,幸而這鎮上的居民們大都性情溫和寬厚,沒有鬧出什麼不愉快。
離開最後一家後小薇問:“先生,快中午了。您是想留在這吃午飯還是?”時有塵擦去額上的虛汗沒有多做思量:“先去下一處吧。”在圖雅鎮花了太多時間,早些出發也能早些完成任務回基地,況且這裡總讓他有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于是二人上了前來接應的車,向着下一處任務地點——尼爾力都鎮去了。
尼爾力都鎮外人潮湧動,前日送行儀式挂上的昭旗還沒撤下,青綠色的旗面被風吹得揚起一角,露出了上面繡着的一點複雜紋路。此刻一大群人正圍在旗下,伸長脖子遠眺着東北方向。
“來了來了!”“那是吧!”“哎喲别擠!”當銀白色的車身出現在路平面的一刻,人群熙熙攘攘。圖雅鎮離尼爾力都鎮并不算太遠,甚至比頭一日從協會基地去艾哈村還要快一些,隻是兩鎮之間的路面太過崎岖,一路上颠簸地讓人有些頭暈。
時有塵是在小薇的疑惑聲中悠悠轉醒的。
“怎麼這麼多人?他們這是在幹什麼?”小薇發覺門口的異樣時,車身已經行至人群附近了。出人意料的是,人群見狀非但沒有躲開,反倒是一擁而上,不怕死一般擋在了路前。司機沒辦法隻得降速停了下來,而他剛停下就有人圍上來拍打車窗,更有甚者直接去拉車門把手。
司機趕忙摁了幾下警告器,尖銳的警報聲響起,貼着車身的那一圈人被吓得退了出去,中間瞬間騰出了一小塊空地。車座前排兩個戴着面紗的男人迅速下車與人□□涉,時有塵在車上聽不見他們的談話内容,隻能看見人群手舞足蹈,貌似十分激動。
隻見似乎是交涉出現了問題,有鎮民伸手去抓兩人的面紗,形勢立刻變得混亂了起來。時有塵去開車門的手被小薇兩手抱住,“先生您不能下去!如果他們處理不好,我們就隻能返回基地了。”她時刻牢記着保護時有塵人身安全的重任。
時有塵明白她說得是對的,隻是他不想看着無辜的人受牽連。
這時擁擠吵嚷的人群突然安靜了下來,有一個人從裡面擠了出來,背對着車窗不知是說了些什麼,隻見鎮民們居然将信将疑地散了開,給車讓出了進小鎮的道。那人轉過身來,滿頭是汗的向司機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可以啟動了。
...
尼爾力都鎮西邊一條街道上的某間矮屋裡,阿普蘇端了茶進來,他有些歉疚地笑了笑說:“對不起啊,都是我的問題,給你們添麻煩了。”據他剛才所說,是前天慌忙從艾哈村回到家中,不小心說出自己在寺廟旁被人所救,引得父母驚惶地帶他去看了鎮上的醫生。
因為先前5區流傳的那個神谕,導緻他們到現在也不敢輕易靠近寺廟,害怕會像那些人一樣染上疫病卧床不起。
而阿普蘇的平安無事逐漸演變成他遇到了神醫,并且這一事在鎮上謠傳開來,鎮民們四處打聽,得知隔壁圖雅鎮也有新面孔的醫生出現,這才翹首以盼地聚在小鎮門口,期待着“神醫”的到來。
“我沒想到他們越傳越離譜,剛才吓到你們了吧,真的對不起。”阿普蘇雙手捧杯,似乎要以茶代酒一般神情嚴肅地敬了時有塵和小薇,一飲而盡道,“我剛才已經和他們解釋了,讓大家千萬不要妨礙你們工作,希望你們能原諒我的過失!”
小薇哪裡被人這樣恭敬地對待過,況且這人還是自己先前怒怼過的,當下有些不知所措,拿着杯子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而時有塵則是捏着杯口若有所思,也不給她個準話到底該怎麼辦。就在這時“咕——”的饑餓聲打破了沉寂,小薇有些臉紅道:“先生,您該吃飯了,下午還有安排呢。”
時有塵這才好笑地看了嘴硬的妮子一眼,點頭作勢要起身。阿普蘇連忙開口:“如果您不嫌棄的話,就留在我家吃個飯吧!就當是感謝您的救命之恩!”少年俊朗的眉目間滿是焦急,而外頭炒菜的香味已經飄了些許進來。“愛普!讓客人留下來吃個飯再走!馬上好了!”是阿普蘇母親的大聲吆喝。
阿普蘇神色糾結道:“看,如果我留不下你們,又得挨一頓罵了。”時有塵想起剛才進門時女人那風風火火的樣子,看了小薇一眼,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