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下有幾道身影對峙而立。
渾身血污的女人眼神癫狂,她身旁的男人衣着褴褛卻神态自若。
駱照臉色蒼白地挂斷了和父親的通話,她輕聲說:“駱家已經派出人手協助現場的治安了,可是情況比我們這邊看到的...還要糟糕。”
在明知應雲歸的身份和能力的前提下,仍舊選擇以二對三甚至可能是對四,冒着非赢即死的巨大風險主動挑釁攻擊,原來是早就做好了後手準備,以普通群衆的命做威脅。
其實身為協會登錄的異能者,是可以通過手環向協會發起求助申請的。但是在場的三名異能者裡,唯一登錄在10區分部的江郁已經處于昏迷之中,而時有塵和應雲歸如果想要在此求得援助,隻能先向8區分部發起申請。
而這一來一回的過程中,誰都無法保證這兩個瘋子會做出什麼事情。
“異能事故中保護普通人類。”是協會守則優先級相當高的一條。
無論是出于身為異能者應盡的義務,還是今日煙火同賞者的共情,時有塵都認為——能多讓一個人免于無故之死,都是好的。
更何況,把栗森從山裡帶出小鎮的是自己,這兩人也是沖着她來的,說到底,自己才是廣場上的人們今晚這場無妄之災的源頭。
時有塵覺得太陽穴脹痛不已,他實在想不出自己做什麼能破解當下的局面。而就在此時,男人的話給出了更沉重的一擊。
“躺在地上的那個自然系,怕是撐不了太久,你們最好抓緊時間了。”
駱照聞言瞳孔驟縮,厲聲喝道:“你什麼意思?”
對方隻冷笑了一聲,不予回應。
駱照趕忙查看江郁的狀況。她握了握拳放松手部肌肉,然後用手背觸碰了一下江郁的面部皮膚,顔面潮紅發燙,似有灼燒迹象,呼吸聲沉重急促,她又翻開眼皮查看,發現内側粘膜充紅帶有明顯血絲。
時有塵自然也看到了這些。
江郁自中了第一次精神入侵起,狀态就越來越萎靡。第二次精神入侵發動後,在時有塵的幫助下應雲歸已經恢複了神志,但江郁卻遲遲醒不過來。
難道...
駱照把江郁攬在懷中,她在慌亂中整理思緒——應雲歸和時有塵是能力者,他們還有一戰之力,肯定不會有生命危險,廣場那邊有各方勢力協調保護,雖不能馬上平息騷亂但也不會出什麼無法挽回的大事。
可是江郁不行。再拖下去,他也許真的會死在這裡。
駱照深吸了一口氣,秋末夜晚的冷風灌進了她的鼻腔,刺激了神經。
“哥,幫幫他。”
“求你。”
江郁的頭斜着搭在駱照的肩上,發絲摩擦着她脖頸的皮膚,滾燙的側臉緊貼着,把熱量傳到她的身體裡。
明明生命此刻離得這樣近,她卻覺得江郁在一點點向遠處去。
無路可退,她隻能求助自己從來都覺得無所不能的人,盡管她也不知這個困局如何能解。
女人不耐煩地說:“這是要眼睜睜看着這小子和那些人一起去死啊!好啊,真是那種地方教出來的好人!好隊友!”她說着又做出一副似喜似悲的表情對駱照道,“你很想救他嗎?真可憐啊。”
她嘴角的弧度愈發詭異:“你對男人的一番真心,又能換來什麼呢?”雙手一擡指着北方的天空,盡管那裡已經一片漆黑,“你有試着向神明許過願嗎?許願你們能一直在一起,一生一世都不分開?”
駱照咬着牙怨恨地看她。江郁是駱家收養并派給她的保镖,是她的發小,是十幾年的陪伴,更是無數次于黑暗拯救自己的希望。江郁不能死。
“哥!”駱照幾乎是哀求地看向應雲歸。
那女人似乎是瘋癫了,她渾身上下鮮血淋漓,卻仍左右踱步,邊走邊狂笑着自言自語。
應雲歸在做決定。
這對時有塵他們來說的困局,在自己這裡其實有一個最直接的解法,可是在這種情況下那樣做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其實他完全可以先等待,等廣場那邊控制住,再出手把這倆人殺了。那樣的話民衆的死亡率和事故率都能降到最低,可是江郁可能撐不到那時候。
他也可以現在就把這倆人解決,然後帶江郁回協會基地治療。但這樣一來廣場那邊很有可能會引發更大的騷亂。
自己會不會成為“幫兇”和“推手”,他其實并不在乎。但他不想時有塵事後同自己一樣,被人以此事作為談資。
他也從沒見過駱照主動求人,她雖然沒在哭,但卻比聲嘶力竭地哭号更加地無助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