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緻沅停頓了，半晌後才下定決心似的開口：“現場除了他的屍體，沒有留下任何别的東西。對現場和他的身體都做了多遍檢測，結果都是一樣...”

“場地上沒有任何能量殘留，但他的身上，有精神入侵的能量殘留。”嚴緻沅目光晦暗。

時有塵居然輕嗤了一聲，目光移向了遠處。

“異能者死後，是檢測不到自己原本的能量的，所以他身上的精神入侵，是死前被施加上去的。”

嚴緻沅點了點頭：“嗯，所以這件事，也許是...和我們之前讨論過的那些一樣。”他指的是像10區那邊的逃亡者襲擊事件一樣，隻不過這次的受害者不再是普通人，而是異能者的一員。

時有塵心裡有自己的猜測，但他現在不便告訴，所以他說：“我可以自己進去嗎？”

“可以。”

“告别廳”雖然叫廳，但其實就是個小房間，臨時存放異能者屍體用的，出去的那一刻就是要被埋葬的時候。

時有塵看着架上躺着的人，他從來都是枯瘦的，一看就是營養不良長大的孩子，唯有一雙眼睛明亮有神，此刻他全身上下卻再沒有光亮之處了。

時有塵輕輕掀開他身上蓋着的白布，看到了整具身體的全貌。

他仔仔細細，一絲不苟地從頭到腳看了許多遍，越看，心裡的不甘就越盛。

他對陸卻之的懷疑還沒得到取證，先前他和應雲歸讨論的所有，都隻是基于假設成立推導出來的罷了。

目的是什麼？方法是什麼？還要做什麼？還有很多很多的問題，一個都沒有解決。

而現在，自己這個懷疑的對象，卻安安靜靜地躺在這裡。

“憑什麼所有麻煩事都歸我，你們，卻可以什麼都不用管，安心地睡着。”這句話時有塵在心裡藏了很久很久。

久到祖母因病去世；久到初中畢業前夕，姨母家遭入室搶劫，一家四口無一生還；久到他小學畢業那年，父母車禍身亡；還久到未曾與祖父和小叔叔謀面。

他看過太多沉眠的人，自己也從最初的痛哭流涕到後來的平靜接受，一路看過來，羨慕居然成了後來最重的情緒。羨慕他們可以脫離這個不幸的世界，羨慕他們可以安心地長眠。

“為什麼啊？”

室内光影交疊，躺着的人不停變換，最終定格在一張白皙的臉上，那雙緊閉的眼再往上的地方有一顆淡雅的痣。

時有塵恍惚地伸出手，去觸碰那張臉。

在他的指尖觸及冰冷皮膚的一瞬間，他被拖入了意識海中......

意識海裡，時有塵看到陸卻之垂着腦袋焦急地來回轉悠，打在他身上的光越來越淺。陸卻之猛地一擡頭，看向來人，先前的焦急卻一掃而空，嘴角顫抖着，似乎不知道怎麼開口。

“想說什麼就說。”時有塵聽到自己的聲音出奇的冷靜。

陸卻之咬了咬牙，任命地開口：“我沒有時間了，來不及解釋太多。這是我最後的能量，我想告訴你......”

......

嚴緻沅在外面等了許久，周圍人都漸漸散了，終于看到時有塵從走廊深處現出身影。

“你...還好吧？”嚴緻沅觀察着時有塵的臉色，沒發現什麼異常。

時有塵淡淡地說：“沒事，畢竟出事的不是我。”

嚴緻沅這才将手上的文件遞給他，小聲說道：“你看看這個。”是那次嚴緻沅和林周擇讨論過後寫的《異能者個人方向修改申請》。

時有塵看着那行“申請将編号8461陸卻之的異能方向由‘觸摸感知’改為‘心語’。”沉思良久後，他把文件遞還給嚴緻沅，說：“确實是這樣更合适。”

嚴緻沅松了口氣，接過：“我本想着上次你們任務回來就提交上去，又臨時被叫去輔助測試，一來二去就延誤了。

如果這個成功修改，對于‘心語’這類極為罕見的異能者，協會一定會給予大力幫助，他媽媽的病也可以申請協會補助了......可惜了。”

時有塵聽到“他媽媽的病”時，眼睫一抖，眸光細微一顫，然後歎了口氣：“是啊。”

嚴緻沅又交代了幾句，無非就是讓他注意自身安全之類的話，時有塵一一應下後，他才揮手安心離開。

時有塵向宿舍方向走去，卻不是回自己住處，而是朝着陸卻之的住處去。

旁人都以為陸卻之身上檢測到的精神入侵，是“兇手”留下的，隻有時有塵知道，那其實是陸卻之對自己下的——最後的精神入侵，被用來向“好友”交代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