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警隊的視頻監控器裡,夜幕低垂,大雨傾斜,将整塊屏幕籠罩在模糊的水幕中。
一輛轎車在無人的公路上疾馳,車燈在密集的雨幕中投射出兩道昏黃的光柱。雨滴又快又急地拍打車窗,但車内的司機似乎被某種緊迫驅使,速度并未因此減緩。
突然,一道閃電砸下,将如墨的雨夜徹底點亮。就在這一瞬間,車輛似是至此才發現前方有急轉彎,可惜司機像是反應不及又像是目标就是此地,不但不減速反而轟着油門朝着隔離帶直直撞了上去。
顯示器沒有聲音輔助,單憑猜想也能想象到當時撞擊的巨響。
一切發生得太快,車輛像一頭失控的野獸,撞向隔離帶後不但沒有停止躁動,反而又向前沖了幾米,直到與一棵粗壯的大樹相撞後才安心停下。
顧言站在監控大廳,看着屏幕裡車頭的引擎蓋因為撞擊而瞬間凹陷,車窗玻璃在沖擊下破碎成無數細小的冰晶,雨刮器也在撞擊中失去定點方向,東倒西歪地挂在被雨水覆蓋的碎裂的擋風玻璃上。
雙閃應時閃爍,發出微弱的光,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宣告無助。
“顧先生,這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警察将手裡的文件遞給顧言,“原由是因車輛駕駛人雨天避讓不及導緻操作失誤沖破防護欄,造成綠化損毀,車主負全部責任,你看過後沒什麼問題就請簽字。”
顧言沒什麼表情地點了點頭,伸手接過。
警方的話還是說得太顧及體面,如監控器所拍下的證據,司機不是避讓不及,而是目标準确,而是不要命地加速沖了出去。
傅璟出車禍了,顧言和劉長舟趕到時,他癱軟在駕駛座上,額頭、身上全都是血,血紅刺眼。
傅璟被送往醫院搶救,劉長舟随着救護車走了。
顧言不敢去醫院,也沒有餘心去仔細閱讀責任書,他隻知道到自己拿筆的手在發抖,不停地發抖,沒命地發抖。
第二次了,傅璟第二次因為他受傷,一次比一次嚴重。
“我來吧。”
手中的筆随着聲音被奪走,顧言呆了一秒,偏頭,看見了唐玫和自己的助理。
“已經通知傅總了,他正在申請私人航線,順利的話大約下午六點會到達醫院。”唐玫簽好字遞給助理,讓他忙接下來的事。
“顧言,坐下休息,緩和情緒。”
“好。”
顧言覺得自己說話了,可耳朵卻沒聽到聲音,怕唐玫也聽不見,他又點了點頭。
坐在大廳的連排椅子上,清晨第一縷陽光正好破雲而出,映在臉上。這樣好的陽光,顧言迎面擡頭,臉上卻看不出一絲生氣,眼神空洞而無焦。
這樣燦烈的陽光,傅璟卻在醫院冰冷的手術台上。
處理完賠償事宜,兩人前往醫院。傅璟還在搶救,沒有脫離危險。
劉長舟的父母聞訊,得知是自己兒子偷偷把人接了出來,那是氣不打一處來,對着劉長舟就是一頓暴揍,直接将人打到了病床上。
下午三點,焦急等待的顧言終于聽到了好消息——傅璟脫離危險,轉入重症監護室監管。
晚上七點,傅珩及父母到達醫院,比預想的時間遲到了一個小時。
衆人碰頭,顧言簡單交代了一下前因後果,自責不已,想多解釋又覺蒼白多餘。傅珩仍舊沒有責怪之意,隻是态度冷了不少。
九月初,昏迷了将近半個月的傅璟終于蘇醒。
眼皮還沒完全睜開,耳邊“嗡”地一下響起喋喋不休的聲音。
“别,别吵……”傅璟不耐地皺了皺眉,身體感官開始恢複。
下一刻,無法言語的疼痛從腳底快速覆蓋全身。
腦袋疼、胳膊疼、腿也疼,傅璟覺得身體就沒有不痛的地方。
“小璟,小璟?”
“這是醒了吧,趕緊通知醫生過來。”
此起彼伏的聒噪又一次升起,這次傅璟終于睜開了粘合的眼睛。
母親站在床邊,他環視一圈,發現床邊裡三層外三層圍的都是人,無一例外,全是家裡的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