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煜就這樣堂而皇之地登門入室了,安然地睡在了許主任的屋裡。
雖然許言的本意是讓他睡沙發,但小卷毛堅持,許言也就随他了,随便給他扔了一套衣服。
一個晚上又是生日又是折騰的,許言都覺得有些疲憊了。他坐在床邊看小卷毛哼着歌整理地鋪,動作生疏卻不顯慌亂,眼睛長久地盯着某一處,遲來的酒意都随之蒸騰而上。
“收拾好了嗎?”許言微微晃了下腦袋,兩腳蹬着拖鞋,“我要關燈了。”
“好了。”潘煜本就是蹲着,回頭見許主任正乖乖地坐在床邊,手一快索性就幫他把鞋給脫了。
許言:“?”
小潘機長甚至還轉了下目光,很克制地沒有多做停留:“你睡吧,我來關。”
許主任幾不可見地動了下睫毛,無意識得蜷了蜷腳趾。潘煜飛快地轉走不受控制的注意力,而後又很遲鈍地道了聲歉。
他是真沒想着冒犯許主任,但,今天也确實沒少冒犯。
小潘機長愧疚地點過牆上的燈控開關,利落地關掉卧室裡所有燈,屋裡陷入一片漆黑。窗外的月亮都被厚厚的窗簾所藏住,床頭櫃上的方形鬧鐘慢騰騰地開始上班,幽幽地發着淺綠色的光,安靜、微弱且朦胧。
今晚的事情走向完全超出了他能想到的所有進度,以至于小潘機長總有種不真實的錯覺,惶惶不敢睡。
他屈腿半蹲在地上,看許主任已經在床上躺好了,短時間内應該不會有把他趕出去的想法。潘煜才敢小心地将屁股坐實,毯子都沒蓋身上,唯恐洩出一點兒的細碎聲響。
屋裡的呼吸聲清晰可辨,潘煜很莫名地開始屏息,傾聽頻率,慢慢舒出,很幼稚地想要許主任保持同頻。
片刻後,他頭頂上突然落下聲音。
“潘煜。”
許言的聲音其實很輕,但潘煜的呼吸立刻就停了。
他停了半刻,回以同樣的輕聲:“許主任,是我--呼吸的太大聲了嗎?”
“...不是,”許言半撐了下身子,視線居高臨下地落在地上,碰在黑夜裡那雙還泛着光亮的眼睛上,認真提問,“你今晚一直在強調的那句話是什麼?”
“啊?”
洗過涼水澡,一杯蜂蜜水下肚,潘煜酒醒的已經差不多了。但許主任好像是酒意正甚,說話都伴着小小的呼吸聲,聲音都是黏在嗓子裡,軟軟的。
“不記得了嗎?”許言很難得情緒外洩,有些不高興。
“我…”
潘煜慌了。
他的大腦早就開始餍足休息,一片空白。他現在隻恨自己不能掐着中樞将其喚醒,但酒後待機的時間确實有些慢。
“我需要很認真地想一下。”潘煜幹脆坐了起來。
不是個會糊弄的人,也就不想着糊弄些什麼。
那應該是一句很重要的話。但,他今晚好像也真沒說什麼重要的話。
根本說不出來。
廢話倒是說了一籮筐。
潘煜的兩道濃眉都能皺在一起編中國結了。
深夜的許主任耐心相當不好,停了一瞬便重重翻過身,應該是很不滿意的,背對着他。
醉酒的許主任跟平時不太一樣,潘煜因此伺候地更加小心。
他的聲音放得更輕,顯得聲線都比平常低了許多;“是…‘許主任,我難受嗎’?”
許言縮了下肩膀,露出的小小耳屏爬上紅意,身子藏進被子裡,沒有出聲。
潘煜倒帶,繼續猜:“我沒有喝醉?”
“我喜歡你?”
“我想追你?”
“啪”地一下,床上掉了個枕頭,潘煜單手接着,好懸沒砸臉上。
許言翻臉很快,沾着醉意指責他:“真吵。”
“我錯了。”潘煜把枕頭抱在懷裡,認真道歉,旋即,他又測試了下自己的答案,不作停留,“許主任,我想追你。”
床上凸起的一團又稍許動了動,像個藏着身子的刺猬,小心地探頭隻是為了檢查下獵物有沒有被撿拾幹淨。
怎麼能那麼可愛!
潘煜長腿屈起,換了個方位,貼着床墊邊,坐得很端正。
“許主任,”他開口,神情認真,鄭重重複,“我想追你。”
許言不搭理他,粘人精就開始碰他的被角,膽大包天地喊他名字。
“許言,”潘煜帶着笑重複,“我想追你、我要追你、我會追你…”
許言很不忍地把另個枕頭也砸了下去:“閉嘴,潘煜!”
潘煜裂開嘴,無聲地笑了下。
随後,他抱着枕頭站起來。巨幅的黑影背對着窗外,隐隐地侵入床上,像是能把整個床都給籠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