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煜認識許言的車,停的位置都跟上次無差,打開車門,一眼就看見中控儲物箱放着的草泥馬挂件。
許言鑰匙扣就一很簡單的素圈,欣賞不了這麼有特色的東西,随手就給扔車上了,一直沒拿下去。
潘煜把混在硬币中間的小挂件給扶正,手指扒拉下它頭上的毛,還挺高興的。
“你長這麼醜,卻還沒有被扔掉,多幸運。”
好心情又加一的小潘機長習慣性把車開上酒店門口,航司安排的下榻酒店并沒有特定的泊車小哥在門口等他。
潘煜怎麼把車開上來的,又怎麼開下去的,伴随着停車場大哥的超大嗓門。
“剛就說你嘞,我手都快晃折了,你還莽着頭往前開!”
“沒注意。”
潘煜降了車窗,看了眼後視鏡,掃着倒車影像,轉了把方向就把車給倒進去了。
停車場大哥都沒了用武之地,也沒剛剛那麼生氣了。
“兄弟,你這水平可以啊,那麼小的空一把就進去了。”
潘煜打了個響指:“練過的。”
他跟大哥随意聊了兩句,低頭掃了眼鄭景恒發給他的消息——
“房間号8711,房卡在前台。”
錢謙是個嘴硬心軟的人,話說得再不留情面也不可能真的不管潘煜,房間照樣給他留了。
就潘煜那性子,他敢單獨住,錢謙還不放心呢,必須得把他跟機組捆死了,省的明早7977飛回北京,落地就發現少一人。
那可真沒法交代了。
淩晨剛過,酒店前台正在交接班,潘煜稍等了會兒就拿到了房卡。
他這算是備用住宿,跟機組不在同一層。
電梯上到八樓,潘煜正對着房卡找房間,突然就聽見一道聲音從右邊傳來。
“這間。”
王燦蹲在走廊地毯上,一身常服,靠着門,聽着電梯聲招呼了他下,又繼續低頭打手遊。
潘煜朝他的方向走過去:“有事?”
“我今晚…”
他話剛開口,潘煜就明白他意思了。
很多副駕駛飛行員在飛行結束後都會問一下機長這趟飛行中有沒有他需要注意的點。
王燦關了手機,站直了等他開口。
潘煜習以為常:“飛得還行,落地很穩,但你航向道截取時調參錯了。”
王燦沒說話,隻盯着他看。
“還沒想明白?”
潘煜對工作非常認真,這個問題是一定要給王燦掰扯清楚:“atc讓我們‘下降高度12,截取航向道’時,飛機的飛行高度并沒有降到12。但你卻把高度參數設置成了1200,所以雷達監測到實飛高度與設置高度不符,隻會以為你還在平飛,不可能給出下降指示,也就無法顯示航向道。”【1】
“明白了?”
王燦半響沒說話,而後自嘲地笑了下。
潘煜都願意說的話,他卻不會說。
王燦把手裡的東西遞了過去:“謝了。”
“什麼?”潘煜接過外賣袋子,印着商店logo,裡面有玻璃瓶相碰的聲音。
“謝禮。”王燦言簡意赅。
潘煜拆開看了下,下一秒就給他遞了過去,不可置信:“…你是想把我給謝走?”
飛行前的十二個小時駕駛員是絕對不可能喝酒的。這不是底線,而是民航人的生死線。
一碰必死,沒有任何轉圜可能。
“你又不執飛。”王燦看了眼度數,“幾度而已。”
潘煜把袋子塞到他手上,很認真地想了下自己剛背的成語,言辭笃定:“恩将仇報。”
“...”王燦點着手機給他看,“我倒想給你買幾包吐司,都這個點了,開門能配送的就隻有酒吧了,翻了半個小時才給你找到的24h超市。又不是隻有酒,咖啡、牛奶、巧克力這不都有麼,買的都是最貴的。”
“再說了,誰他麼恩将仇報你,”王燦跟了他兩步,為自己辯解,“你明天又不飛,副駕都挨不着你。”
“但我會進駕駛艙。” 潘煜刷卡進門,語氣并無起伏,但卻堅決。
王燦擋了下他要關的門,突然就笑了下:“你這人挺奇怪的。”
看着最不守規矩,但骨子裡都是規矩。
跟其他張口閉口都是規矩制度的人完全不一樣,特立獨行。
潘煜彬彬有禮回複:“你也是。”
“…你應該看出來了吧,”王燦靠着房門口的牆,很輕卻突兀地說了句,“我喜歡鄭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