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肇見他滿臉糾結,默默把桌上兩個空碗端到廚房,聲音很淡:“你今天不是累一天了嗎,回去睡吧。”
姜嶼臣還有話沒說完,駱肇已經站在洗碗池的旁邊。
今天實在發生了太多事。
他腦子裡一下是姜遠達,一下是駱肇,到後面又蹿出三十幾隻小狗,哈達子流了一地,也分不出精力哪件該管哪件不該。
姜嶼臣扶住桌子邊站起來,靠着牆往自己房間走。
完全睡着之前還是撐着眼皮,翻開手機去看。
剛才下樓買啤酒,路上他給許靜發了消息,問她葛家人是誰,居然能影響姜遠達做出的決定。
但那邊到現在都沒有回複。
既然沒消息,他閉上眼,逼迫自己趕緊睡着。
可能是因為白天實在太忙太累,姜嶼臣腦袋剛一放松下來就睡着了。
一覺到天亮,中途沒醒,也沒做什麼奇怪的夢。
次日是周日。
家裡大人不用上班,孩子也不用去學校。
姜嶼臣睜眼躺床上沒動,翻了個身後,又去摸枕頭邊上的手機。
許靜給他回了消息,說是自己昨天開了一天的會,今天中午抽了兩個小時出來,要跟姜嶼臣當面說。
姜嶼臣立刻回複了一個“好的”
從床上爬起來。
剛挪到外邊,見駱肇站在門口鞋架旁邊,肩上書包袋子隻背了一邊,下意識把人喊住,“幹嘛去。”
駱肇回頭看着他,表情和平常一樣,“圖書館。”
“哦......”姜嶼臣應了聲,沒去看他的眼睛,“那你去吧。”
說完從房間裡拿了牙刷到廚房刷牙。
四月的天空氣全是岑岑的涼意。
駱肇本來已經要走了。
看到站在廚房裡刷牙的姜嶼臣,袖子一隻卷起來,另一隻要掉不掉的懸在那。
走過去,把人兩邊袖子都往上挽,連帶睡衣領子也往上扯兩下,淡聲說,“别着涼。”
說完也沒等姜嶼臣說話,拎着包換鞋走了。
姜嶼臣一口泡沫停在嘴角,過了半分鐘才把嘴裡的涼水吐出去。
和許靜約的是下中午十二點,在上次那家餐廳。
姜嶼臣心裡積着事兒,提前一小時就到了。
本來以為是坐外面大堂的,結果許靜訂了包廂,到的時候裡面隻他一個人。
姜嶼臣又等了快十分鐘,剛想起身再給許靜打電話,包廂門從外面開開,先是許靜,旁邊站着一個男人。
大背頭,墨鏡花襯衫,額頭正中間長了個痦子,看向姜嶼臣的時候嚎一嗓子,裡面像是卡了口老痰,“都長這麼大啦。”
姜嶼臣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二兩叔?”
二兩叔以前住蘇栀老家隔壁,小時候姜嶼臣跟着蘇栀回他姥姥家,見過幾次。
真名不記得,隻知道對方每次去外頭打酒,家裡人多人少隻打二兩,别人說他他也不改,當沒聽見。
後來就得了個這名字。
二兩叔進來一拍姜嶼臣的肩,在上頭捏了兩下,說他,“小時候這麼圓乎的人,現在咋這麼瘦癟的。”
姜嶼臣還沉浸在剛才的驚訝裡,下意識接一句,“平常工作太忙了。”
“嗬。”
二兩叔走到餐桌對面坐下,手指在桌上一擱搭,挺不屑道:“忙什麼忙,我看你就是被你爸給氣的。”
姜嶼臣一怔,往旁邊許靜那看眼。
許靜端起茶喝口,道:“我是托一個朋友幫你問的,他在你母親老家認識些人,就介紹了北縣葛家。”
“他剛往那邊遞話,結果葛家當天下午就打電話過來,說是認識你們,這忙他們願意幫。”
姜嶼臣聽說過葛家,在蘇栀的老家北縣很有威望,整個縣城十家商鋪有八家是他們的,據說在華夏其他地方還有很多影城古玩市場。
他身邊有點經濟實力的楊宣在人跟前連個工薪階層都算不上。
但葛家普遍低調,出去談生意都是找的其他人,自己極少露臉。
沒想到聲名顯赫的葛家居然曾經跟他們是鄰居,還是個像是和這八杆子打不到一塊兒的二兩叔。
“二兩叔,您,真是葛家人?”他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對方“啊”一聲,很快又道:“算一半吧,不過我性子直,那些生意上的不想摻和也懶得管,反正也不缺什麼,現在這樣挺好。”
姜嶼臣沒懂什麼叫“算一半”,但也沒多問。
不過他覺得這樣的狀态挺符合印象裡的那個二兩叔,随心所欲,堅持自己的生活方式,這和蘇栀很像。
葛培一口煙叼嘴裡,吐出點白霧:“那姜遠達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也不知道你媽是怎麼想的,當年我給她介紹了那麼多青年才俊,人一個都沒看上。”
“不過也是哈,要真這樣就沒你了。”他說着又樂出來。
姜嶼臣也跟着笑了兩聲,給對方杯子裡添滿茶。
“但話又說回來,這點你還是别學你媽,終身大事,應該給自己好好挑挑。”
許靜在旁邊掩嘴笑。
姜嶼臣早習慣他話裡沒譜了,隻是脖子上的齒痕莫名疼一下。
他不再說這個,問了個别的,“二兩叔現在還住大院裡?”
自己之前回去的時候沒碰見過。
“早搬了,那破地方誰能待的久,也就你和你媽舍不得走。”葛培說。
後來他們邊吃邊聊,聊得很盡興。
姜嶼臣雖然沒跟着母親回過幾次北縣,但卻對這二兩叔印象極深,以前對方還帶他打過陀螺,現在見着了隻覺得親切。
酒足飯飽後。
葛培也沒賣關子,直接說,“我這次來,也是做叔叔的跟你表個态。”
“我跟你媽當年有點交情,你姥姥姥爺以前對我也挺照顧,所以這忙我肯定會幫。”
他說到這個,像是想到什麼,朝天上吐出口煙圈:“這對你媽來說很重要,好好送人一程吧,讓她放心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