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肇醒的時候姜嶼臣已經走了。
倒不是覺得昨晚醉成那樣丢人特意躲人,他今天是真有事兒。
桌上留着打好的豆漿和雞蛋灌餅,底下壓着張字條——醒了記得吃。
右下角畫着個小島嶼,上面插着棵椰子樹。
姜嶼臣聊天頭像用的也是這個。
明明小區門口就有賣早餐買的,但姜嶼臣隻要要早走,沒法開車送他,總會提前給他從外面買吃的回來。
他總是對這種事有奇怪的執念。
二中每次成績一出就哀嚎一片。
駱肇到學校的時候,張白白轉過身,往他桌上一趴,扯着嗓子跟殺雞似的,“肇哥肇哥我肇哥!”
他不是隻針對駱肇,凡是這次考試比他考得好的他都要鬧騰一遍,謝偉峰已經被他吵得手機直接關機了。
也幸虧他倆不是一個班的。
駱肇擡眼看他。
張白白一臉生無可戀,明顯是挨了訓,連桌上的汽水都懶得喝。
“物理卷子給我講講呗,有幾個題我實在是搞不懂。”他憋着嘴求道。
駱肇看了眼時間。
手指在桌上敲敲,示意他把試卷拿過來。
要說他們班老師講起題總是盲目自信,覺得他們都是天才,講一遍就懂了,那駱肇講題就是那種全然不顧人的死活。
跟掃機關槍似的,其實也沒怎麼多的講,手在草稿紙上畫兩下這道題算是過去了。
最後留下一個雲裡霧裡的張白白。
好在駱肇就在他後面,他厚着臉皮往後多問幾次,幾道題還是能理解清楚的。
上午大課間的時候班上沒多少人。
有的去食堂,有的去超市,為數不多的幾個愛學習的在整理之前考試的錯題。
駱肇早早開始刷新内容了,因為他本身也沒錯幾道。
手裡的書剛翻開,有人站外頭,胳膊肘對着的窗戶用力敲了兩下,叱了聲駱肇的名字,又道:“出來!”
後面這倆字音壓得極重,是喊出聲的。
駱肇擡起頭,窗邊站着幾個男生,是隔壁班的,有時候出來進去的能碰見。
那次駱肇去關如雪班上還東西,其中一個個最高的就站在那個女生身邊。
他站起來,往門口外面走。
現在學生都下去了,走廊裡沒幾個人。
那幾個人看到駱肇出來了,做了個拇指朝後的姿勢,意思是換個地方說話。
他們一氣兒走到盡頭的拐角處。
這裡是開水房,除了學生打水,還有不少其他人也愛往那湊,多是那些平常愛抽煙愛紮堆的小團體。
他們目的也簡單,就是讓駱肇來他們班,當着所有人給關如雪道歉。
關如雪是他們年級級花,也是上次給人桌上送三明治的那個。
“我為什麼要道歉。”駱肇聲音很淡。
“為什麼,你一大老爺們欺負小姑娘還有理啊?”
駱肇平靜答,“我沒欺負她。”
他手裡拎着姜嶼臣給他買的保溫瓶。
說完以後當着其他人的面去接開水。
隻是剛到門口,那幾人直接沖着他的方向道:“成績再好有什麼用,還不是有爹生沒娘養。”
“就是,據說他中考才五百三十幾,根本到不了自費線,是家裡拖關系才進來的,鬼知道他和學校校長是什麼關系。”
“關系戶真他媽惡心,沒準分班考試還是作了弊的。”
這些話明顯是故意說給他聽。
駱肇就跟沒聽見一樣,垂着眼睛,擰好瓶蓋以後就要往外面走。
隻是剛到門口——
其中一個直接道:“他們家不是沒人麼?哦對了,我經常看到有車在門口接他,那車看着還挺高檔的。”
“這麼刺激,難道是他金主?不過那男的我遠遠見過一次,瞅着挺文氣的,沒想到還會包養高中生。”
“人不可貌相嘛,嗳駱肇,你倆平常都做什麼啊,是不是一直玩挺花的?”
駱肇停下來,靜靜地看他們。
是之前在村子,在那個不能稱之為的家的房子裡,和那一模一樣的神情。
他把水杯擱水槽内,袖子往上提提。
那些人不知道駱肇以前是在什麼環境裡長大的,一個兩個欠不過,都想跟人動手,在女神面前找回場子。
剛才那麼說就是故意激怒他,江城二中打架管得嚴,誰先動手誰不占理。
他們就是要逼駱肇自己沉不住。
“怎麼?想打架啊。”
有人上前一步沖他,嘴角裂開個難看的弧度。
姜嶼臣接到班主任電話的時剛從書吧出來,手裡還拎着量房用的鋼卷尺和照相機。
收到消息後,他趕緊把東西交給助手,讓他都先帶回工作室。
自己開車往江城二中趕。
駱肇又打架了。
姜嶼臣在車裡的時候直歎氣,想發火又發不出來,畢竟是自己家孩子,人昨天還特意去江灘接的他。
本來沖着這兩點,姜嶼臣還想着過年那幾天帶駱肇去哪兒旅遊,看冰展泡溫泉什麼的。
但現在還是算了。
擱家包餃子吧。
汽車開進江城二中。
姜嶼臣已經做好了要道歉賠錢去醫院的一條龍準備。
結果到了以後,辦公室門口站了一排學生,低着頭,看到他的時候堪堪移開目光。
裡面已經坐着幾個家長,見到他的時候也忙站起來,其中一個上來要跟他握手:
“對不起啊駱肇哥哥,是我們家孩子不對,真的對不起。”
“孩子動手,我們做家長的管教無方,您看看要怎麼賠償,醫藥費保養費多少我們都願意掏。”
“駱肇成績那麼好,被打壞了真是可惜,都是我們的錯。”
“這麼好的孩子,肯定是您平常教育得好,哎,您别跟我們計較了。”
......
被争着道歉還帶誇的對姜嶼臣來說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