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聊天在姜嶼臣這從來不會有冷場的時候,他又說,“家裡那些什麼制冰機泡面盒,你是不是都藏陽台了,還以為我不知道呢。”
駱肇那頭許久沒有動靜,窸窸窣窣的,好像是穿衣服的聲音,先說,“你少喝點。”
又跟了句:“定位發過來。”
“你要來接我啊,别啊......趕緊睡。”姜嶼臣那邊聲音越來越小,像是挂了電話人就要過去了。
“不是。”駱肇答的很快,停幾秒又說,“成績單需要監護人簽字,你喝了那麼多酒,回來肯定得忘。”
姜嶼臣是真醉了才會相信高中生需要家長簽字這類鬼話,迷迷瞪瞪的,“那你放茶幾上,我回去以後......”
“哥。”駱肇直接把他的話打斷,壓下來的聲音像是沉入江底。
“告訴我你在哪。”
半小時以後。
駱肇一套黑色運動服,出現在江灘邊。
他幾個月在這養得很好,一層薄薄的肌肉附着在骨頭上,寬闊的肩,在大的衣服都能給撐起來,還很有型,旁邊出來夜遊的人偶爾會朝他吹個口哨。
其實也不全是姜嶼臣的功勞,二中食堂多油多肉,每天還有晨跑,駱肇每次等所有人跑完會給自己多加兩圈。
就這個練法皮包骨都能給練出來。
看着長椅上坐着的,迷迷瞪瞪的人,駱肇冷硬的聲音裡夾雜着怒氣,“喝這麼多還在外面晃,你是三歲小孩嗎。”
姜嶼臣在外頭從來不會讓自己太醉,剛才是給車燈晃的,還有力氣回嗆,“那三歲小孩會喝酒麼。”
邏輯上倒是沒毛病。
駱肇默默看他,其實有很多話想問,但盯了人半天,最後隻是說,“代駕叫了沒,沒叫我現在叫。”
眼睛盯着一個方面沒動,語氣裡明顯壓着火。
姜嶼臣“啊”一聲,撐着人手臂站起來。
十月的天,秋老虎還沒完全過去,但晝夜溫差大,晚上穿件襯衣在外頭晃肯定不行。
駱肇把人帶回車裡。
這天開暖氣跟有病似的,他把自己外套脫了,給姜嶼臣披上。
代駕很快到了。
兩人并排坐在後面。
姜嶼臣本來還有點意識,現在見車開了,駱肇也來了,也放心閉上眼去睡。
他酒品很好,但也可能是喝得不夠多,不會吐也不會鬧。
歪着腦袋把駱肇當靠枕,心裡除了滿足還有股重重的安定。
覺得這股子野勁兒特讓人有安全感。
其實也不全是因為這小子,大晚上出來鬧騰有人來接,陪着一塊坐車回去,本身就是一個依靠。
駱肇從他靠上來時肩膀就是僵的,車子開了多久,他這半邊就僵了多久,一路上動都沒動。
等到了樓棟底下。
姜嶼臣完全睡着了,但這車裡這個條件下不會睡得太熟,硬喊肯定是能夠喊醒。
等司機走後。
駱肇定定在旁邊等了會,沒叫醒他,隻是半個身子鑽進車裡,把姜嶼臣整個人背在自己身上。
姜嶼臣個子高,這樣在樓梯間,大長腿兩邊甩啊甩肯定難受,頭還容易碰到頂。
駱肇也高,現在隻能弓着腰,盡量把自己的上半身放到最低,兩手牢牢捁着腰間的腿,把人往上掂掂,挨着旁邊的石灰牆小心往上爬。
可樓梯還是太窄了,每次拐彎的時候,身上人溫熱的唇尖會一下下觸到駱肇,這是無可避免的。
駱肇全程抿着唇,一心隻想趕緊往上走。
等到了家,把姜嶼臣丢到床上已經快淩晨兩點了。
駱肇現在特讨厭他身上這股酒味,給人把衣服褲子扒了,拿了毛巾給他擦背。
搞建築的都跟被碳烤過似的,像姜嶼臣這樣白的人實在太少。
駱肇從他的脖子,到瘦削的肩胛骨,一長條慢慢往下,直到細細的腰,屁股上面一點點的位置。
那裡有顆小痣,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指尖輕觸着皮膚,染上彼此的體溫,連空氣都詭異得有些發燙。
空調一直是二十六度,駱肇擦完以後,自己卻也出了一身汗。
他取了姜嶼臣的睡衣,換上的時候又在那顆痣停了片刻,但隻一瞬便挪開眼,把人兩邊的衣服抻平。
男生夏天睡覺一般不穿衣服。
但他倆好像是特例,姜嶼臣偶爾還會打個赤膊,但看着駱肇每天穿得齊整,自己就也跟着買了幾身。
駱肇臨走時把房間空調的擋風闆往上打打。
折騰這麼久。
重新回到自己這張床上,隔壁房間的人是睡得挺熟,駱肇卻完全沒了睡意。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類似氣急敗壞的情緒了。
之前那種氣頂到胸口的感覺,是一種天生的防備,是從基因裡就帶出來的,對任何人都是一樣。
沒什麼在乎的就不會生氣,駱肇覺得這輩子那根筋能往上搭的隻能是自己,甚至自己也沒那麼重要,反正他這輩子也沒什麼好留戀的。
駱肇身體朝牆這邊翻動兩下。
臨睡着之前,腦子裡一閃而過,是上午早自習之前,有人問他的。
——駱肇同學,你有喜歡的人麼。
誰問的他已經不記得了,但他知道,有些人命裡就不帶着這種東西。
他不會有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