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嘚瑟”的群還在不停彈消息,問他們接沒接到人,接到了趕緊在群裡回個話,大夥兒都等着呢。
現在接沒接到另談,姜嶼臣得先把人弄出來。
派出所門口栓着倆警犬,姜嶼臣站在那,内裡又急又氣,深覺自己上輩子可能欠了這兄弟倆的。
他一守法良民,這段時間算是把什麼監獄警局都跑遍了。
“嶼臣!”身後有人喊他,汽車也跟在後面“嘀”了兩下。
楊宣從車上下來。
他一大早就往這邊趕,要不是家裡小孩高燒不退,他昨天就該跟着姜嶼臣一塊兒過來。
“現在情況怎麼樣?”他問。
“讓在外頭等結果。”姜嶼臣說。
“行。”楊宣拍拍他手臂,一副沒什麼事兒的表情,“你在這等着,我先進去了解一下情況。”
現在裡頭都是村裡人,吵吵嚷嚷地要一個說法。
楊宣和他不一樣,也是從這片土出來的,和駱斌打小就認識,鄰裡鄰居的也熟。
他一進去,隔着窗戶都能感覺到裡面的聲音降下來。
姜嶼臣靠在外面那層圍欄上,不時往裡頭看眼,心裡除了生氣,又逐漸生出些悔意。
還是沖動了,就該等着楊宣一塊兒過來談的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楊宣手搭在駱肇肩上,和其他人一塊兒從裡面出來,旁邊還站着派出所所長。
寸頭那媳婦進去前哭得梨花帶雨,現在看着好多了,還不時朝楊宣掩面笑笑,臉紅撲撲的。
駱肇當時那一凳子可不是開玩笑的,寸頭男嗷一嗓子叫出來,一條腿跪到地上。
現場都給吓傻了,屋裡其他人全都朝駱肇撲過去,扯着他胳膊把人掰開。
駱肇也不是吃素的,桌子闆凳全用上了,一個人對付他們一群,被圍着的時候用腳狠命踹翻他們,丁點不心軟。
姜嶼臣要上來把他拉開,被他推進旁邊的柴房裡,從外面把門鎖上,任憑他怎麼拍門都沒用。
後來是村裡年長的幾個叔叔把他們隔開。
現在駱肇那個家比之前更亂。
本來也沒幾件家具,現在全毀了,那幾個麻将桌腿全斷,立都立不住,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綠白相見的麻将滾得到處都是。
剛也不知道是誰,把東西往牆上丢,駱肇爺爺的遺照一下脫了線,在地上摔得粉碎。
這一切發生時,伍婆就躲在角落裡,睜着雙渾濁的眼睛,驚恐地望着這一切,半張不張的嘴發不出一點聲音。
派出所門口一散,姜嶼臣先扯過駱肇,拉着人上下看,問他,“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
他之前給人捂住傷口的紙巾又給染紅了,現在上面剛給換了一小塊紗布。
本來身上的傷都快好了,現在又給添了身新的,怎麼看怎麼不順當。
駱肇低頭說不用。
姜嶼臣幾件事都不知道先氣哪件,隻能先壓着,問楊宣事情是怎麼解決的。
楊宣“嗨”一聲,掏出根煙叼嘴上,“他們租了我們家的地,我給免了一年的租金,這事兒就算了了。”
姜嶼臣剛要開口,楊宣又道:“村裡的地一年沒多少錢,再說那孫子膀大腰圓的,皮外傷過不了幾天就好了。”
他這麼說姜嶼臣心裡定了不少,還是說,“謝了啊大宣,這次賴我,那些話說得沒太考慮後果。”
“沒事兒,反正已經解決了。”楊宣是真覺得無所謂,又朝駱肇努努嘴,“伍婆那邊松口了麼?”
“還沒,回去之後再說吧。”姜嶼臣歎口氣。
剛才那架打得驚心動魄。
去派出所之前,伍婆還坐在地上,抱着他爺照片的一角,像是完全失了神志。
姜嶼臣那會兒到底沒狠下心,從外面搬個小馬紮進來,扶老人坐下,又給了一百塊錢,找了個年輕姑娘在旁邊看着。
本來以為這次回來還要再勸好一陣,沒想到他們隻是到門口,還沒進到屋裡,伍婆忽然跛着腳從裡面出來。
紅着眼睛,朝駱肇不停打手勢,又拉過姜嶼臣的手,嘴裡“嗯嗯啊啊”了好半天。
手勢比得亂七八糟,結果卻出乎所有人意料。
伍婆同意駱肇去江城讀書了。
“有說其他條件麼。”姜嶼臣問。
駱肇搖搖頭,臉上也有些驚訝。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
怕老人忽然變卦,姜嶼臣他們當天就一塊去村長那開監護權授權委托,駱肇又找了學校的老師。
姜嶼臣在檔案上簽字,辦了學籍暫存,又請人老師吃個飯。
至于為什麼不直接轉到駱肇學校,是姜嶼臣有其他想法。
“什麼......中考少考一門?”楊宣驚訝。
姜嶼臣點點頭,“中考的第一天,村裡人把駱肇綁在他們家一樓的柴房裡,不讓他參加考試。”
後來是跟姜嶼臣搭話的小姑娘看到了,偷偷溜進去,把駱肇放出來。
其實說少考一門也不完全對,監考老師見駱肇滿身傷,以為出了什麼事,定了個意外處理,還是放他進去考了。
但因為時間太趕,語文沒寫多少就交了卷。
小姑娘還說駱肇曾經幫她收拾過村裡那些欺負她的男孩子,是好人。
好人駱肇被村裡當成壓榨工具。
伍婆是村裡出了名的賭徒,打牌成瘾,但又因為聽不見,輸的比赢的多太多。
有時候駱斌寄錢過來,她還有錢還上,可沒有的時候,欠了錢,駱肇得免費去給人家裡做苦力。
挑糞、趕牛、種地、甚至搬磚蓋房子,什麼都幹過。
要是不去,他們就會拿着欠條去找催債的,催債的就來找伍婆。
每天堵家門口不讓人出去。
駱肇身上那些傷就是那時候落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