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張定辛打來的,他問于桑洲現在怎麼樣了,在哪個醫院。
饒時說目前情況還不清楚,但他叫了朋友過來,是很可靠的朋友,于桑洲也認識的那種,他能把于際暫時放在醫院。
張定辛明白饒時的意思,他頓了頓,說道:“那你過來一趟吧。”
饒時和任遊交代了幾句,讓他有任何情況第一時間給自己打電話,接着又蹲在于際邊上,他說:“我解決好就回來,不要害怕,你哥哥一定沒事。”
饒時是跑出醫院的,醫院門口的出租車很多,他一出醫院大門就上了車,一路上很多紅燈,多到他的焦慮讓他喘不上氣。
他不停捏掐着手心,滿腦子都是今天晚上的事。
這一夜簡直糟糕透頂。
饒時到了地方,一下車就看見了張定辛。
饒時朝他跑過去,問道:“怎麼樣?”
“拘留是跑不了,”張定辛問饒時,“之後呢,之後你準備怎麼辦?”
“把他當成陌生人,該怎麼辦就怎麼辦。”饒時說。
終于忙完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了。
張定辛說他也要跟着去醫院,工作室休息的通知已經發給了學員,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到醫院的時候,任遊和于際還坐在那兒。
任遊看到他們就愣住了,他說:“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我朋友,”張定辛遲疑地問,“你也是?”
“于桑洲?”任遊問。
“嗯……”張定辛點頭。
“你們認識?”饒時問任遊。
任遊拿出手機給饒時發了條消息。
饒時打開手機看了眼,上面寫着:他是我男朋友。
饒時轉頭看了張定辛一眼,回複任遊:世界真小。
四個人坐在搶救室門口等,快天亮的時候于桑洲才出來,但他麻藥還沒醒,于際也睡着了。
小孩兒睡眠淺,饒時剛站起來他就醒了,于際顯得很緊張,雙手死死拽着衣角。
去病房的路上,于桑洲的手機響了。
來電人是文榆清。
饒時牽着于際的手,盯着屏幕看,張定辛跟着他一起停下,問道:“不接嗎?”
“我不知道說什麼。”饒時說。
“随你說什麼,”張定辛說,“他們什麼關系都沒有,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非要說個關系出來,文榆清算是他的朋友,她以前幫了于桑洲很多。”
饒時讓于際跟着張定辛他們先走,他接完電話馬上就來。
在鈴聲快停下時,饒時接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問道:“工作室這幾天怎麼樣?昨天給你發消息沒回,就想着今天還是打個電話問問。”
“我是饒時。”饒時說。
“于桑洲呢?”文榆清聽語氣也不是很驚訝,“工作室一切都好吧,那幾個人還有沒有找來?”
“沒有,最近都挺好的。”饒時說。
“嗯,那就好,”文榆清沉默幾秒又說,“你們和好了?”
饒時不知道她問這句是什麼意思,他說了個“嗯”,等着對面人的反應。
“和好了就好,于桑洲一直都想和你重新在一起,但他就是想得很多,我也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麼回事,”文榆清說,“那段時間他整天打工,飯也吃不上一口,我讓他歇一歇,再不行就和你說說,至少還能得到點安慰。比起我的安慰,你的安慰才更能讓他堅持走下去。可他不肯,他說,他不想成為你的負擔。”
饒時從不知道于桑洲還有整天打工的時候,他說:“我沒聽他提過這個事,是大學快畢業的時候?”
“你還不知道?”文榆清頓了頓說道,“他怎麼還和以前一樣。”
“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饒時看了眼窗外已經亮起的天空,說道,“我有次看見你們抱在一起,他為什麼要抱着你?”
“什麼?”文榆清反應了幾秒,“你今天方便嗎,電話裡可能說不清楚,我們見一面,我當面給你解釋。”
“你來找我吧,”饒時說,“于桑洲出了點事,我把地址發給你。”
文榆清到的時候于桑洲還沒醒,幾個人站在病房裡看着病床上的人。
饒時打心底裡覺得怪怪的,他朝後退一步,說道:“别這麼圍着他站,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任遊背着手說,“我又沒把手放在前面。”
張定辛說:“你這樣說……我也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任遊,”饒時說,“你敢把手放在前面就死定了。”
任遊瞥他一眼:“我在你心裡就這麼不成熟?”
“非常不成熟。”饒時說。
病床上的人動了動手,饒時開始緊張,他朝前走上一步看着于桑洲,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要送我走啊?”于桑洲睜開眼眨了眨,看到床邊站了好幾個人,“陣仗這麼大……”
“你疼不疼?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饒時是第一個開口的,他的語速又快,于桑洲聽完還愣了愣。
“你全問的廢話,”任遊說,“你不是經曆過嗎,那肯定疼啊。”
饒時皺眉瞪他一眼,任遊說:“可别瞪我了,于桑洲早知道了。沒錯,就是我說的。”
“别吵了……”于桑洲說完“嘶”了聲,“我不疼了,也不難受。”
光是看他現在的表情就知道,于桑洲肯定在撒謊。
但于際還在邊上,小孩兒不敢碰他,隻握着于桑洲的胳膊望着他,癟着嘴,好像下一秒就得哭出來。
醫生過來檢查了一下,交代了注意事項,饒時聽得認真,不敢漏聽一個字。
病房在醫生走後陷入安靜,直到于桑洲開口。
“你怎麼來了?”于桑洲看向文榆清,“你也聽到了,我沒什麼事。”
“我看得出來,”文榆清用眼神示意張定辛,“于際一看就沒休息好,你們帶他去吃頓早飯,再回去睡一覺,學校請假了嗎?”
“還沒……”張定辛對饒時說,“你給他老師說一聲,那我們先帶他回去了。”
于際一步三回頭,張定辛直接将他抱起來,勸着出了病房。
“你的事饒時給我說了,要我說,你這些年來,也就今天膽子大了點,”文榆清說,“在感情裡啊,你還是膽小。”
于桑洲說:“你在說什麼……”
“我本來是準備給饒時解釋一下的,”文榆清說,“沒想到你這邊出了事,你準備好了嗎,是我來說,還是你自己說?”
“我自己說吧,”于桑洲說,“怎麼感覺給我架在這兒了……無論如何都得說呢?”
饒時搬了把椅子坐到于桑洲病床邊,扒拉着于桑洲的手機給于際請假。
他再擡頭時,于桑洲偏頭看着他笑了笑。
文榆清說:“說開了就好了,那些事我也想開了,沒關系的。你好好養着,我先走了。”
病房門被打開,于桑洲沉默了很久。
饒時也開始心慌。
真相啊。
屬于他和于桑洲那段感情的真相,折磨了他三年的真相,終于能親耳聽見了。
“其實我一直覺得,”于桑洲看着他說,“我覺得你不愛我。”
“你從哪兒覺得的?”饒時問他。
“很多方面,”于桑洲說,“三年前,我有很長一段時間,一直都這麼覺得。”
“說說看,”饒時碰了碰他的指尖,“你怎麼會覺得我不愛你。”
“那是以前,”于桑洲說,“現在我覺得,你應該很愛我。”
“沒有‘應該’,”饒時說,“三年前我愛你,現在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