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所見略同。”許念說道:“淳于氏交給你,沒問題吧?”
“當然!我會盡快拿到信件。”
“是要盡快!再過五日便是他們的忌日了,讓淩益多活一天,都是對亡者的亵渎。我要他五馬分屍,挫骨揚灰!”
此刻的許念,似山巅上的冰棱,疏離幽冷,又脆弱易碎。
“定能如你所願!”淩不疑上前,将許念攬入懷中,兩個被命運捉弄的靈魂,這一刻,互相依偎,溫暖着彼此。
轟隆——
雷聲轟鳴,大雨落了下來。
“這是今夏的第一聲雷。這麼多年,我還是讨厭這樣的雷雨天。”許念反手關上窗戶,她做到軟榻上,忍不住咳嗽出聲。
“你的傷還沒好轉?我去請宮裡的醫士來給你看看?”淩不疑将包裹遞給許念,随手拍打着身上沾染的雨滴。
“不用,老毛病了!在池水裡泡了太久,能保下一條命來,已是萬幸,隻是嗆咳幾聲,要不了命,咳咳……”許念喝了口姜茶,看向包裹,“信都拿到了?”
“嗯,多虧你給的那個人。他真是淳于氏弟弟的兒子嗎?”淩不疑将一旁的薄毯蓋在許念腿上,坐在她身旁問道。
她雙手捧着茶杯,素白的手指,指節分明,熱氣氤氲了她的眉眼,她側頭回道:“重要嗎?”
那個孩子長的有七分像淳于氏。淳于一家,早在戰亂之時,便死的死,逃得逃,早已沒了音信。她才能以表妹的身份客居在淩府,為了活的更好,她爬上了淩益的床,并以那些信件相威脅,讓淩益娶她為妻。
淩益那樣卑劣之人,豈會輕易受她威脅?所以,這麼多年過去了,淳于氏從未有孕。顯而易見,這都是淩益的手筆。
兩人狗咬狗,一嘴毛。
“是啊,重要嗎?”淩不疑幽幽歎了口氣,“蜀中有個醫士,很擅長調理身體,我讓人去請了。”
“怎麼,舍不得我死啊?”
“舍不得。”他的心誠實到告訴他,他舍不得。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放心吧,禍害活千年,我且有的活呢!”許念避開他灼熱的目光,調侃道。
第二日,早朝。
文武官員,分列兩邊。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曹長侍一甩拂塵,高聲喝道。
“臣有本奏!”許念擡步出列,手持玉笏。
“君年,有事但說無妨。”文帝臉上是溫和的笑意。
君年是許念的字,文帝給她取的。
“臣要告城陽候淩益,他勾結戾帝,私換兵械,以次充好,至使孤城十萬百姓和将士喪命。淩益匹夫,死不足惜!”
“豎子,簡直胡言亂語!”淩益焦急出列,指着許念大罵。
“臣亦有本奏!”淩不疑也站了出來。
“子晟?”文帝先是被許念說出的消失炸的滿腦袋問号,現在淩不疑又站了出來。
淩益本一臉欣慰的看着淩不疑,卻被他的一句話震得頭暈目眩,“臣霍無傷,狀告淩益刺殺家父霍翀,私換兵械,以次充好,至使孤城十萬百姓和将士喪命。淩益匹夫,死不足惜!”
“你!你是無傷?”文帝起身,三步并作兩步急急來到淩不疑身旁,一把将他扶起,上上下下,仔細打量着,眼眶泛紅,聲音顫抖,“真是無傷嗎?”
“是,我是無傷!”淩不疑也紅了眼眶,任由文帝雙手捧着他的臉頰,泣不成聲。
“大哥,蒼天有眼,蒼天有眼,我的無傷啊!你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這,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淩益是最受刺激的那一個,他狀似瘋癫的否認着。
就在這時,皇後和越妃帶着霍君華來到大殿,她聲音冷冷道:“淩益,你殺了自己的兒子,你唯一的兒子,還将他的頭懸于城門之上。報應,這都是你的報應!”
霍君華再也忍不住,她撲上去撕打淩益,“你還我的狸兒!還我的狸兒!還我哥哥!我當年真是瞎了眼,才會嫁給你這個畜生!畜生!……”
叫罵間,霍君華軟軟的倒了下去,越妃扶住了她,她擡頭看她,嗫嚅道:“對不起……”
“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少年時不懂事,我都忘了,你也忘了吧。”
當年,霍君華看上了文帝,可文帝和越妃兩人兩情相悅,為了拆散二人,霍君華沒少針對越妃,十足的一個惡毒女配。最後愛而不得,随手選了淩益。結果,所托非人,悲苦半生。
人證物證齊全,淩益的罪名被證的死死的。
淩益倒台,朝堂上掀起一陣巨波,被牽連者甚衆。菜市口的地皮都被鏟薄了一層,可見斬了多少人。
時間會沖淡很多事,轉眼又是一年上元節。
夜裡,長安街上燈火輝煌,店家在自家門口搭起各色燈樓,上面懸挂着一盞盞燈籠,站在高處看去,好似一條紅色的火龍蜿蜒向前。
小孩子臉上挂着燦爛的笑容,手裡提着燈籠,圍着爹娘打轉,跳着小腳,不知在跟爹娘說什麼,惹得夫妻二人捧腹大笑,父親一把抱起孩子,讓他坐到自己肩頭,一家三口,和樂融融。
“喜歡孩子?”霍不疑站在許念身旁,湊近她耳邊問道。
霍無傷,淩不疑,兩個都是他,又不是他,最後,他隻取了父親的姓,而留了表弟的名,改叫霍不疑。
熱氣哈在她耳邊,染紅了她的耳尖,“你喜歡啊?那找個女娘給你生啊!”
“我有阿念這個小女娘就夠了!”霍不疑臉上是大大的笑容。
“笑的傻兮兮的。”
“那你喜歡嗎?”
風吹過,帶來她透着甜意的回答,“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