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江中初中部的學生都在教室裡複習，最近臨近中考，教導主任和班主任時不時會巡邏，所以初中部不管是教室内還是走廊外大多都很安靜。

而江中的高中部是普高，在另一個校區。

白瓷簡單收拾桌面後，戴上醜醜的木色大框眼鏡，翻出習題集複習。

書包裡有很多書，書頁邊貼着彩色的标簽，寫着複習的知識點。

好久沒有看過課本了，翻了幾頁，陌生感撲面而來。

夜晚靜谧，偶爾可以聽到學校後池塘的蛙鳴。

這幾天下過了雨，空氣帶着濕潤，黏膩的氣息，不悶熱，偶爾流淌過走廊吹進教室的風，會帶來一陣子的涼爽。

熟絡了知識點後，白瓷拿着筆記本摘抄着重要點，紙筆觸碰之間發出沙沙的聲響。

譚芝芝轉身朝她接橡皮，說話小聲，“我的坐标軸又畫錯了，真讨厭物理呀！”

她從筆袋拿出橡皮，遞給了譚芝芝。

沒一會，譚芝芝遞過來一個本子，頭也不回，偷感十足。

本子上寫：你想考哪所高中?

“傳書”是譚芝芝在課間聊天的方式，用本子寫着聊天，不會被班上的紀律委員，晚自習老師發現，安全有效。

在上世，譚芝芝選擇了在臨中上學，離開了江城，到了臨市讀了一年，這一年裡她不僅孤單還被一群學霸排擠得很慘。

于是譚芝芝下定決心轉學回江中。

譚芝芝轉學回來就興高采烈地跑遍江中要去找白瓷。

她在教務處碰到了白瓷，激動地說：“我回來啦，我們以後就可以一起上學，聊八卦，逛超市，真的是太好了!”

可是白瓷家庭遭遇變故，導緻白瓷高二不得不休學了。

白瓷剛從教務處出來，手上拿着已經辦理好了的休學手續。

面對興高采烈幻想美好校園生活的譚芝芝，那時白瓷眼裡沉寂如潭死水，隻能帶着歉意說：“抱歉，我以後可能……陪不了你了。”

現如今，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白瓷寫：你想去哪?

寫完拿着本子，戳了下譚芝芝的背。

譚芝芝伸手接過，過了一會，本子回到白瓷的桌子上，寫着：當然是有你的地方啊，我好想跟你考同一所高中，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燕子，沒有你，我怎麼活啊！

紙邊附帶畫了一個可愛的小貓表情包。

入目一行字，讓白瓷心裡突然暖了起來，軟軟得像是糖糊成了一片，連綿酥軟。

七年前，譚芝芝還是個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七年後卻成了離異帶娃的愁苦女人。

再見譚芝芝，她也會笑，笑着笑着就糊了，跟糖糊一樣僵硬在臉上，是麻木痛苦的，又硬又膩。

生活帶來的愁苦縱使被她藏心裡，也會從眼睛裡跑出來。

在譚芝芝的學生時代，她一直喜歡着一個優秀的人，可惜暗戀無果，最後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給了一個不喜歡但合适的男人。

婚後夫妻不恩愛，婆媳瑣事繁多，生活苦悶。

歲月磨滅了一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對未來美滿婚姻的所有幻想。

為了結束痛苦，譚芝芝選擇了離婚，走向自己。

離婚那天，白瓷着急定了一張高鐵票去幫譚芝芝搬家，她撐着傘下了高鐵站，來到高樓大廈下，那天也是一個雨天，和以前校園她們一塊歡樂踩水花一樣的雨天。

在雨裡，譚芝芝牽着孩子的手，站在一堆被扔出來的家具裡，苦笑着說：“白瓷，我沒家了。”

她癟着嘴，淚水奪眶而出，滑落到小小的梨渦上。

梨渦灣灣，也許是歲月仁慈，留下了天真少女的蹤迹。

在雨裡撐着傘的白瓷，站在少女的對面，跟着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的少女，不再年輕了，雁過殘聲，歲月留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