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李玫就收到了程風的信息。不讓小圓過去送飯，他自己會過來。
李玫卻說還是讓小圓送去，這點雪沒什麼，再說小圓也很久沒有出去過了。程風也就同意。
除此之外，還有林哲——希望程風可以打電話過去說接他來玩幾天。程風沒有同意。總覺得還是不要太過于急切的好，——而那邊也是知道一些的。來日方長，而且他們很快要去看他的，就這樣勸過了。李玫也覺得這樣好些，沒有再說什麼。
小圓拎上早飯，李玫送她出來。外面一片銀雪世界——除了車道上輾出的污黑雪水——幾乎處處泛着銀光。
“去吧。”李玫摸摸小圓的臉，将她的帽子緊了緊。小圓微笑點頭，踏着一些腳印而去。
空氣裡哈氣噴薄。望着小心翼翼前行的背影，李玫的眼中再次被希望瑩潤，飽滿地要溢出來。
小圓一步一步穩穩地走着。雪，銀色的光點，冷空氣，懷裡的袋子。過去的時間被縫合起來，仿佛昨天也是這樣，從來沒有間斷過。仿佛她從昨天一直走到了今天。一直這樣走着。
到門口，敲門。門開處程風笑着，一身淺藍色居家服，溫暖的氣息從他身上飄過來。“快進來。”他接過早飯。
小圓摘下手套進來，換上自己的拖鞋。空調開着，屋子裡溫度适宜。
“外套脫了吧。”程風笑着，将袋子放在茶幾上，坐下來。
她将外套脫了放在沙發上，也坐下來。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水還在徐徐散着熱氣。
“喝點水暖暖，小心燙。”程風說。小圓點點頭，端起杯子輕輕吹着，試探着嘗一兩口。
程風一邊打開着早餐，一邊笑着：“好久沒有吃過了，好香。”小圓也笑。
“要不要看電影？”他又道。說着已經抱起電腦找起了影片，“看個下雪的吧，正好。”他笑着，小圓也笑着點頭。尋了會兒，他道：“就這個吧，《情書》。評分挺高，應該很好看。”
起來拉上窗簾，牆面上有了動靜。他坐下來：“吃完飯下去堆雪人吧，怎麼樣？”小圓點頭，将杯子放下。兩人開始吃飯。
誰也沒想到故事會是這樣······
雪，一場又一場暗戀，不被忘懷的人，她和她，他和她······
我愛的人原來愛的并不隻是，甚至，并不能說是我······他和死亡一起走了······留下了我······“藤井樹”被揭露······漫天漫地的雪······
“你好嗎”喊出來的時候，小圓的眼淚噴湧而下。盛大而滿溢的，在喉嚨裡漾動着什麼。
“你好嗎。”程風跟着念出了聲。
你好嗎
她的眼淚落得更加兇猛，緊緊抓着自己的褲子，幾乎顫抖。
片尾升起來的時候，程風靠向沙發。小圓盯着一直到最後，起來，去了衛生間。
出來的時候窗簾已經拉開了，程風收拾完了，正坐在那裡喝水。“喝點水，去堆雪人嗎？”他舉着杯子笑。
小圓點頭，也過來坐下，拿起杯子喝水。
“一會我們去海邊看看吧，趁着太陽沒那麼好。”小圓微笑點頭，程風也笑。
穿好衣服，帶上頭盔和一些小東西，兩人下來。樓下已經有小孩在玩雪。小廣場上也有，有兩雙腳印直溜溜的——遠遠就見一個黃衣服、一個藍衣服——兩個小男孩正在那裡堆雪人，嘴裡歡快嚷嚷着。
腳下“嘎吱嘎吱”，他們到老地方。将圍台上清出一塊，放上東西，也開始堆雪人。
雪層很厚。程風把雪攬到一堆，聚起一個團來，開始拍實。小圓也幫忙拍着。
做好了身體，開始團腦袋。團啊團，團出一個圓球來放上去。接下來是眼睛——海邊撿回來的兩顆石子，用馬克筆塗黑了；鼻子——還是石子；嘴巴——一圈小些的貝殼。胳膊就用旁邊的灌木叢枯枝來代替，一邊一個。程風又捏了一個小團子，在雪人的背後加了一個小尾巴。
他們又堆了幾個小點的雪人在圍台上一排，隻用樹枝做了眼睛。堆完，看了會兒才回去騎車去了。
車一騎起來，好像更冷了點。而且也不敢加速，隻是慢慢的。程風也戴了口罩，小圓将頭靠在他背上。
車子一直沿着記憶中的路前行。漸漸的，臨近了。清冽的氣息飄來。
海岸線清晰暴露着，海水泛出灰藍的深沉感，與岸上明白的雪被一條細細的沙帶割裂。
一片曠然，隻有海浪徐徐。天際的雲壓在海線上，一直蔓延到半空。
海邊沒有痕迹。車停下來，隻有他們，踏出深深的腳印。他們靜靜站着，看着。
摘下頭盔，程風牽起小圓的手，走近了些。想不到，冬天的它竟然如此安靜。夏日見過的種種，包括秋天也不全失的凜然，竟然在冬季如同一個洗褪鋒芒的旅人。靜靜的，找到了歸屬。
是什麼讓你停下來了啊？是什麼讓你洗煉出冷靜智慧？你那藍灰色眼眸，像是盛裝着四季的清冷睿智——你還是那麼可愛。這微微的疏離感，你是在怨我們嗎？太久沒有來看你了。
啊，我明明長長久久地看見你，看着你。你聽我說啊。
——對吧，那也不是你。我不知道，原來你竟是如此。哎，我太壞了。
今天起每天都可以見面了。真的。
海心深沉，呼吸着奔來。
後來，他們沿着海岸線散步，将腳印留在雪裡。岩石上落着雪，他們一直走着，走着。返回的時候就在岩石那裡堆起了一個齊肩的雪人。可惜，隻找到兩個小石子，是個不會吐露秘密的朋友。
回去的時候，海默默相送。它不再洶湧或熱烈的坦露感情，隻是靜靜的，守着約。
車在超市門口停下了。“去買點東西吧，家裡什麼也沒有。”程風說着，便停好車。
超市裡真是溫暖，人倒不多。他們推了輛車，進去就到牛奶區。取了點酸奶，繼續前行。
一下又回到了以前來超市的日子，小圓的口罩變得清晰起來。程風也正好看過來。對視一眼，就明白了。在兩列貨架之間，一起摘了下來。呼，吸。一起偷笑。
拿了幾盒餅幹。下一列也如此，直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