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恩的臉漸漸埋在盧俜頸間。
分不清是誰先靠近了誰。
隻是,盧俜感受到肩上柔軟的熱潮。
她紊亂的心跳仿佛也紮根他的體内。
她哭了,他想,并不脆弱的哭。
不軟弱,不無能,一點兒也不。
是勇敢者的哭泣。
是野心家的哭泣。
不是盧俜選擇了齊恩,而是齊恩自然而然落在他肩膀上。她正好需要一個支撐,而盧俜正好出現在這裡。如果沒有他,她也會展露脆弱的一面,他隻是……正好在她最無力時出現了。
盧俜很明白,她需要的不是安慰。
但他也很木讷,不知該作何反應。
齊恩是驕傲的人,驕傲的人往往不需要安慰,隻需要認同。在她玩世不恭的表面下,隐藏着無極的自尊。人往往不是一夜之間崩塌了,是情緒的積攢到達一個阈值。無數次強顔歡笑、未被宣洩的苦楚,它們不是消失了,而是潛藏在腦海的深處,等待某個無法抑制的時期。
再殺一個回馬槍。
好刺痛人的心髒。
任何安慰的話都無法感同身受。
盧俜隻能等待着她平複心情。
仇指導遞來一包紙巾,同樣沒說安慰的話。
“下午别練了,回去好好休息,吃頓好的。”
仇指導帶了齊恩八年,比齊恩更了解她,性格就是較真,聽話也隻聽自己的話,别人說了她不會過心。一定要自己也試過,摔過跟頭撞過牆,才知道有些事不是一腔孤勇就可以做到。
齊恩并沒有摔傷,或者說她們這種人摔也摔出了不少經驗,知道如何減輕對身體的傷害。
齊恩還是那個齊恩,擦完眼淚就平複了心情,換下訓練服就去鬧盧俜,說他身上沒幾兩肉。
“硌得我一點兒也不舒服。”
盧俜說:“……抱歉。”
齊恩在場外換下冰鞋。穿上平底鞋,她跳了兩下證明自己完好無損,教練也就放下心了。
去前台做結束登記,順便把盧俜帶來的表格填好,齊恩笑道:“你這下總算能交差了。”
“嗯。”盧俜收好了表格。
又不是為了交差才來的。
“ 走吧,先把表格送回去。”齊恩吸鼻子,“剛才在冰場裡冷死了,好想喝點熱的。”
盧俜從她手裡拿過冰鞋包,齊恩沒和他客氣,運動包也一并遞過去,“負重鍛煉一下。”
運動包裡裝了訓練服,不重,盧俜通通接過。齊恩點咖啡,問他喝什麼,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不許不喝,不許随便,不許請客。”
盧俜隻好點了一款當下時興的促銷品,名字太長也念不清楚,齊恩點的是熱牛奶,脫脂的。
她捧着一杯牛奶慢吞吞地喝,分外悠閑,盧俜則要拎着包。到體育館外,他們打車回學校。
兩人上了出租車,齊恩那一小杯熱牛奶早喝完了,盧俜點的是冰的,她問可不可以嘗一下。
盧俜直接遞給她:“你拿去吧。”
“我就喝幾口!”她拿紙杯接。
盧俜隻好倒給她,還真隻倒了幾口。
“小氣。”齊恩說,“打發誰呢。”
盧俜顧慮的是:“剛喝熱的也不能喝冷的。”
“好吧。”齊恩笑了,“你好關愛我哦。”
盧俜沒有否認,看向齊恩穿着短褲的腿,膝蓋上還有未消的淤青,當然也有剛添上去的。
“待會兒先去校醫務室,把傷口處理一下。”
齊恩從包裡拿出雲南白藥:“我有這個。”
盧俜認為不能大意,有時候摔到筋骨,當下看不出來,但是第二天起床後就很嚴重。他俯身看她的膝蓋,辨認傷勢是否嚴重,突然有東西按在他的腦袋上。齊恩的手,俏皮地揉了揉。
“這可是你自己送到我手上的。”
齊恩在他生氣之前及時撤手。
盧俜尴尬地看了眼司機,對方早就見怪不怪。他無法,緊靠着車窗邊,抱着書包生了悶氣。
“我摸一下也要生氣,又不是沒摸過。”齊恩說,“我難過呀,你安慰安慰我不行嗎?”
“用我的頭發嗎?”
盧俜瞬間垮了臉色。
生氣了!生氣了!小貓生氣了!齊恩不得不哄他:“行了,下次當着别人的面就不摸了。”
“不當着外人的面。”
盧俜悶悶地說。
“也不行。”
到了學校,盧俜先去政教處送完表格,又碰到醫務室出來的齊恩,她的肚子正咕咕作響。
齊恩演技大爆發:“盧俜,你餓了怎麼……”
一回生二回熟,他搶白:“不是我!不是!”
兩人在周圍同學們分外不解的目光中沉默。
盧俜覺得丢臉極了,好在齊恩大手一揮放過了他。中午的飯點錯過,食堂裡早就沒東西吃,兩個饑腸辘辘的學生隻能在小賣部應付一頓。
盧俜照樣吃三明治,齊恩則買了全麥面包。
“随便墊吧墊吧。”她撕開面包袋子。
盧俜:“教練讓你吃點有營養的。”
“你怎麼比我還聽仇指導的話?”
“……有科學依據,本來訓練的消耗就大。”
“刷題消耗也大,你怎麼就吃個三明治?”
盧俜一時竟然難以反駁。
齊恩很快又怼過來。
“難怪你這麼瘦。”
“……别說我瘦。”
“就說,就說。”
盧俜張嘴又閉嘴。
“……幼稚。”
“好好好,我幼稚。幼稚的鄰居打算請成熟的好學生放學後去吃點有營養的東西,成嗎?”
盧俜緊抿着唇,齊恩又問一遍,他小聲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