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松一眨眼,突然覺得思緒清明起來,一直以來都無法動彈的身體,得到了大腦的掌控。
她從凳子上站起身來,環顧四周,發現周圍靜得厲害,一點人聲也沒有。
時間仿佛靜止了,窗外的樹梢保持着被風吹動的姿态,那隻歪着頭的雀鳥,保持着一個翅膀半張的姿勢,懸停在了半空中。
白若松擡起手掌,看着自己的掌心,五指張開又并攏,感受着大腦對身體的那種控制,一時竟然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難道她真的已經瘋了嗎?
“夭夭。”
她聽見有人在喊她,聲音分辨不出男女,也分辨不出方向,如雲似霧,缥缈迷離。
白若松擡起頭,怔怔地看着面前。
那裡有一團東西,泛着朦胧的光暈,一閃一閃,幾近透明。
她很努力很努力地去看,才勉強看清,這似乎是一隻狗的形狀,有尖尖的耳朵和毛茸茸的尾巴。
“小山?”白若松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
那團光暈突然散開,似無數飛散的螢火,也似漫天的星子,随後又聚攏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大緻的人形。
這個人形也如同那個呼喚她的聲音一般,分辨不出男女,也分辨不出面貌。隻是人影脖頸的地方,正圍着一個陳舊的項圈,挂下來的那個已經有些生鏽的貼片上,隐隐約約刻着“小山”二字。
人影緩緩擡起自己的手臂,手指指向了房間的大門。
“你是讓我,往外跑麼?”白若松試圖理解人影的意思。
人影沒有再說話,隻是頭顱的部分動了動,似乎是做了一個颔首的動作。
伴随着他的這個動作,渾身本就半透的光芒閃了閃,變得更加黯淡了下來,幾乎就要看不見。
白若松沒有猶豫,直接推開房間大門,沖了出去。
走廊外頭的時間也是停止的,穿着病号服的人和醫生護士都保持着奇怪的動作,凝固在空氣中一動不動。
有個護士甚至因為被病人伸腿絆了一下,呈現一個向前摔倒的動作,手中托盤裡頭的玻璃瓶就懸停在地面一寸上,馬上就要摔成碎片。
白若松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那個閃爍的人影,它揮了揮手掌,似乎在說“快點走”,随後又化作流螢,消散在了空氣中。
白若松提起自己的腳步,跟着頂上的指示牌,向安全出口跑去。
可她隻是剛剛穿過走廊,耳邊就傳來了玻璃碎裂的聲響,随後是不知道什麼人的尖叫聲。
白若松感覺到自己身體開始變得沉重,腳步也漸漸慢了下來,鼻腔中的喘息聲甚至比心髒的跳動聲還要大。
她好像撞上了什麼人,她不太确定,因為大腦已經沒有辦法分辨了。
那個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在大聲喊叫,白若松隻是憑借自己僅剩的力氣一腳踹在了那人的裆部,在他松手的瞬間又沖了出去。
她好像撞開了什麼門,感覺到有流動的風吹拂開額頭的碎發。
啾啾——
是雀鳥的聲音。
白若松感覺頭腦再度清醒起來。
她擡起自己的頭,看見空中劃過的黑色影子。
那影子張開自己兩邊的翅膀,漏出末端白色翅羽,在空中轉了一個弧度,往遙不可及的遠方而去。
白若松聞到了雨後草木清新的味道,沁人心脾,帶着淡淡的桂花的香氣。
原來已經到了秋天了。
她感覺身體中有從未有過的力量,擡起自己的雙腿,跨過那個欄杆,在身後無數尖叫聲中,張開自己的雙臂,一躍而下。
有猛烈的風從耳邊呼呼而過,遮蓋住了其他所有的聲音。
在從未體驗過的失重感中,白若松感覺自己在笑,在放聲大笑。
咔嚓——
是骨頭碎裂的聲音。
白若松側臉貼在地面上,感覺有什麼溫熱的東西,一股一股地從口鼻中湧出,肺部在吐出氣體,卻沒有辦法再吸進去。
她看見有個一閃一閃的小光點,停留在了她的面前,細微如塵埃,幾乎就要看不清。
她想說話,可嗓子已經沒有辦法再吐出氣來。
沒事的。
她在心裡想着,将自己的意思傳達給那個光點。
沒事的,我自由了,為我高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