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書令史大驚,“就是那位貌醜無鹽的......”
“你是不是皮子癢了!”孟安姗匆匆而來,剛聽了幾個字,一腳就踹上了那書令使的屁股。
孟安姗是武官,腳底下勁大,那書令使被踹得跳了起來,叫喚着捂着屁股蹦了好幾下,惹得和雲瓊說話的刑部尚書都把目光投了過來。
“要命。”朱主事一把摁住那書令使的頭,另一隻手捂着她的嘴,“你不要命了,叫喚什麼?”
“你也是。”說着,朱主事又把目光投向孟安姗,“你踹人家做什麼?”
孟安姗雙臂抱在胸前,哼了一聲,道:“雲麾大将軍是什麼内立?這個距離你說點啥,他想聽是聽得一清二楚的,讓她再叭叭下去,咱們都得陪葬。”
這個距離雲瓊若是想聽,的确是能聽清的。但是畢竟他如今正在與刑部尚書說話,白若松并不認為他真的會這麼沒事做,分神來聽她們幾個的對話。
她知道孟安姗其實算是在維護自己,怕自己一個生氣和人争執起來,便感激地對着她笑了笑。
無論是朱主事還是在場的書令使,大家都是清一溜的文人,還真被孟安姗唬住了。
朱主事當場面色突變,一拍那書令使的腦殼,斥責道:“不準再說話了,清楚了麼?”
書令使連連點頭,三指并攏朝天作出一個發誓的手勢,朱主事才總算放開了她:“都滾回去,文書抄錄校隊完了嗎,就杵在這裡?”
幾個書令使委委屈屈,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一時間圍着白若松的人就隻剩下朱主事與孟安姗。
“瞧瞧這事。”朱主事對白若松歉意一笑道,“本來大家都是來恭賀白主......現在應該是白員外郎了。”
說罷,她還歎了一口氣,頗為遺憾的樣子。
白若松一挑眉,看着她,她立刻意識到自己這聲歎息,像是不滿意白若松升遷一般,趕忙擺手解釋道:“不不不,我不是不願意你晉升,不過是一想到今後這整理文書的活計,沒了人分擔大頭,就頭疼萬分,畢竟易郎中她吧,哎......”
她又是一聲歎息,卻蓦地注意到自己把自己一直以來的偷懶行徑說了個透徹,便尴尬地别過頭去,看着那不遠處紅漆托盤上頭,在日光下閃耀着星星點點光芒的琉璃酒盞,轉移話題道:“這,這琉璃酒盞還挺好看的。”
白若松其實并不明白這寫作琉璃,其實是大玻璃做的酒盞有啥好的,畢竟她是經曆過購物軟件上十塊錢能買三個的人。
“确實挺好看的。”白若松一伸手,把那琉璃酒盞自紅漆托盤上取了下來,塞進了朱主事的懷中。
朱主事吓了一跳,險些沒拿穩,在空中抛了好幾下以後,這才緊緊抱在了懷裡,頓時就有些說不出話來了:“這這這,你你你......”
白若松沒管她,轉頭問孟安姗道:“你喜歡啥,挑一個呗。”
雖然此次易甯功過相抵,并未晉升,但聖人還是給了賞賜的。易甯自己的由着易甯帶走了,現在這裡的都是白若松的賞賜。
孟安姗搓了搓手掌,不客氣道:“挑啥都行?”
孟安姗是跟着她們一道分巡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此次賞賜卻完全沒有她的份。
白若松自然不能去置喙女帝,隻得在自己的賞賜裡頭分一些給孟安姗。
“啥都行。”她大方道,“你瞅瞅,多挑兩樣,此次分巡也有你的功勞。”
孟安姗蹦蹦跳跳地去紅漆托盤前,這挑挑,那看看,對着那串紅色瑪瑙所制珠串愛不釋手。
“之前你們一道回鄉探親的時候,其實刑部司的人就有所猜測,說你們怕不是接了什麼秘旨,去偷偷辦案子了。”朱主事湊到白若松身邊,同她一道看着孟安姗道,“不過沒人想到是這麼大的案子,把刺史都抓回來了,還晉升一級,得了這麼多賞賜。”
說着說着,朱主事其實是有些酸的。
但是她勝在年紀大,已經看透了這些,也沒啥野心了。
一想到白若松是探花娘子,而自己雖然中榜,卻不過是個末流之徒,一時心裡也有了些安慰。
人家是前三甲,本來就不會同自己一道打雜一輩子的。
“其實之前秘書監來宣旨的時候,我還以為咱們郎中會晉升呢。”
三省六部的官職,向來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有人占着,其他人便上不去。
白若松能晉升刑部司員外郎,全然是因為易甯太過苛刻,導緻這個職位空缺了一陣。
而據她了解,今刑部裡頭應當是沒有其他空缺了才是,哪來的易甯會晉升一說?
白若松覺得有些奇怪,轉回頭去試探道:“晉升什麼?”
“晉升刑部侍郎啊。”朱主事理所當然地說了一句,但見白若松一臉怔然的模樣,恍然大悟道,“哦,你還不知曉吧,何侍郎被摘了烏紗帽啦!”
白若松:“啊??”
“就是,嗯......就是今日早些時候的事情,何侍郎,現在也不能叫侍郎了,總之她被一道聖旨罷官入獄了。”朱主事帶着一些幸災樂禍,道,“嘿,誰讓她天天耍官威,真是活該。”
何同光在刑部司的名聲并不好,應該說她在整個刑部的名聲,都不大好。
特别是幹雜活的,比如幾個主事、令使、書令使,暗地裡都對她有很大的意見。
“聖旨沒說誰接任刑部侍郎麼?”白若松問。
“沒呢。别提了,這聖旨一來,整個刑部,四個司!”朱主事說到這裡,突然想到什麼,又改口道,“也不能說四個司,我瞅着咱們刑部司的易郎中就沒這個心思。其他三個,都官司、比部司、司門司,三位郎中都虎視眈眈着呢。剛剛這聖旨來的時候,我還真以為咱們郎中要成刑部侍郎了呢,誰曉得來了個功過相抵。”
說罷,朱主事頗為遺憾地歎息一聲。
别說是朱主事,白若松都覺得有些遺憾。
說到底,也是她給崔道娘出了擊鼓鳴冤的主意,才緻使易甯頂包罪責,沒了晉升的機會。
白若松十分愧疚,可并不後悔。
若是重來,她覺得自己還是會這樣做的,畢竟沒有别的辦法能把事情鬧大,好讓她繼續調查下去。
那邊刑部侍郎總算是說完了話,和雲瓊道别,這邊孟安姗也挑完了賞賜,拿着那串紅瑪瑙做的手串,回到了白若松的面前。
“不多挑兩串嗎?”白若松提議道,“要不抓一把金豆子走?”
“我要孤家寡人一個,又不用養家,要金豆子做什麼?”孟安姗奇怪地眨了眨眼睛,随即将那手串戴在了手上,在日光地下使勁晃了晃。
“這玩意爺裡爺氣的。”朱主事見狀,有些嫌棄道,“看起來是小公子戴的玩意,你要這個做什麼?”
“抱好自己的酒盞吧,你這個酒鬼!”孟安姗嫌棄地糗了糗鼻子。
“愛喝酒怎麼了,是個女人都愛喝酒!”朱主事将那琉璃酒盞往懷裡一塞,想到什麼一般,對着白若松道,“既然晉升了,咱們同僚一場,你還送了我這麼珍貴的琉璃盞。我請客,咱們找個時間去滿樓喝酒去吧 !”
白若松眼睛一亮。
她想起了霖春樓的桃花釀,可佘武總是控制着不讓她喝,她都想了好久了,立刻颔首道:“去!”
朱主事同白若松約定了喝酒的時間,就定在了下一個旬休,随後懷抱着自己的琉璃盞,高高興興離開了。
她一走,孟安姗就面容古怪地看着白若松,問道:“你怎麼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啊?”
“嗯?”白若松不解,“旬休喝點酒,應當不礙事吧?”
孟安姗轉過頭去看什麼人,白若松也順着望過去,看見了正朝着這邊望的雲瓊。
他如今得了空,直挺挺站在那裡,雖然不曾說什麼,但是白若松就是知道,他大概在聽自己這邊的談話。
孟安姗見狀,吸了一口冷氣,試探道:“你是不是不知道,滿樓是什麼地方?”
白若松:“什麼地方,不是酒樓麼?”
孟安姗搖了搖頭,用一種充滿同情的眼神看着白若松,道:“不是酒樓,是花樓。或者露骨一些來說,那是象姑館。”
白若松站在原地,如遭雷劈。
她僵硬地轉過頭去看雲瓊,卻見雲瓊站在陰影之中,淺淡的眼眸也變得深邃起來,黑幽幽一點,正直勾勾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