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蘭的家坐落在中城區一個條件不錯的小區裡，小區不是環成一圈的筒子樓，而是逐個排開，每棟都享有窗戶和陽光的五層水泥小樓。

他是前段時間搬來的新住戶，和左鄰右舍都不太熟，每天回家也隻是盯着空蕩蕩的房子發呆——他母親離婚嫁給了别人，父親前不久剛回來，一來就帶他搬進了這裡。

其實他以前的生活條件并不好，父親是個警察，警察的待遇隻能說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他也就跟着湊湊活活過日子。以後的人生……誰知道呢，或許跟他父親一樣，也去當警察吧。

可是後來，父親突然消失了。

那是一個大風天，和今天一樣，天空灰得就像塗了層淡淡的鉛一樣，看得人很不舒服。他從外面回來，看見母親正在收拾東西。

母親的神色很焦急——或許從機器人臉上看出“焦急”二字很荒謬，但她并沒有像平時那樣面帶笑容地歡迎他回家，而是将所有東西裝進一個箱子裡，看見他也隻是淡淡地說了句：

“回來了？”

諾蘭走進屋中，迷茫地問道：“媽，你要去哪？”

母親動作一頓，轉過頭來——諾蘭微微睜大雙眼，那張臉上居然沒有任何表情。

“我馬上就要離開這兒了。”

說完這句，她又開始收拾行李。

諾蘭這下徹底慌了，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母親身邊，拽住她的衣袖——這一拽，母親手上的衣服掉在了地上，她看着那塊垂落的破布，嗓子裡突然冒出一聲嗚咽。

諾蘭吓了一跳，立馬松手，然而母親卻沒有将它撿起來，她雙手哆嗦着，慢慢扣住了諾蘭的肩膀。

“我走了，你一個人要好好的。”

諾蘭驚恐地望着她的雙眼，那一刻，他從女人的目光中看到了絕望。

“媽，你要去哪，你不要我了嗎？為什麼是我一個人，爸爸呢？”

女人搖了搖頭，低聲道：“他不會回來了。”

他不會回來了，這是什麼意思？

然而諾蘭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母親收拾完行李以後，像是害怕着什麼似的，很快就離開了家。

“她甚至都不願意看我最後一眼。”

這是諾蘭關于母親的，為數不多的念頭。

他不知道母親為什麼着急離開，也不知道她最後留下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後來，父親果然沒有再回家。

家裡隻剩他一個，原本擁擠的房間頓時變得空蕩蕩的，諾蘭在家裡枯坐了一晚上，沒有一個人回來找他，他瞬間從一個家庭美滿的孩子變成了孤兒，孤得突如其來，孤得他将自己縮成一團，無言地挨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上，諾蘭依舊縮在那裡，一雙眼麻木地看向窗外，突然，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他一激靈，立刻沖過去開門——外面站的既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而是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人。

“你好，這裡是奧德萊家嗎？”

來人穿的是和爸爸一樣的警察制服，但态度并不友善，他的目光越過諾蘭，打量着整間屋子，沉聲道：“他不在家？”

諾蘭站在門口，怯生生地問道：“你找我爸有事嗎？”

“他是你爸？”

警察低下頭，居高臨下地審視着面前這個小孩。諾蘭看不懂他的眼神，那裡似乎有同情，有嘲笑，還有若隐若現的憎惡。

為什麼？他爸爸做了什麼？

“我……”

諾蘭避開他的目光，局促地搓起手指，小聲說：“我爸昨天沒回家。”

“他不是沒回家，他是逃跑了吧。”

警察冷哼一聲，看樣子是憋了滿肚子怒火，遇到路邊的狗都想踹一腳：“算了，這事跟你一個小孩說也沒用，要是你爸回來了……”

回來了怎樣，讓他主動舉報嗎？

他煩躁地抓了把腦袋，抱怨道：“哎，這一天天的都是什麼破事！”

人不在，他守在這也沒用。警察剛要轉身離開，忽然，身後的諾蘭不知從哪爆發出的勇氣，一把抓住了警察的襯衫。

“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