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希爾從背後拽住他,勉強将他從火龍的口中拯救下來:“望雲到現在還沒有把人救出來,多半已經……我們應該先看看其他人,說不定教堂内還藏有其他炸彈。”
樂桓甯一隻手被她拽着,默默地垂着腦袋,再冰清玉潔的人到了這兒也被黑煙染上了灰撲撲的底色,他就像被人用鞋底踩髒的雪一樣,從頭到腳都泛着迷茫與無助。
“雷奇諾小姐和瑞德爾爵士在哪兒?”
修士總算聽到一個可以解答的問題,立馬說道:“他們在教堂的地下避難所中,主教吩咐過,如非必要,不能讓他們離開教堂。”
“地下避難所……”
樂桓甯終于回過神來,他抓住修士的衣領,大喊道:“你現在就帶我過去,快!”
修士被他噴了一臉的唾沫星子,慌不擇路地往教堂更深處跑。樂桓甯緊緊跟在他身後,就在這時,前方不遠處再一次響起了爆炸聲。
驚天動地的火光照亮了黑夜,也照亮了樂桓甯手足無措的臉。他兩條腿依然在下意識往前走,嚣張的火焰映紅了他的臉,也為所有留在教堂中麻木的人群渡上了灼熱的光輝。
“你說的避難所,是不是就在那兒?”
這一回,就連膽小的修士也不敢再退縮了,他指着那簇亮眼的火光,崩潰了一般跪在地上:
“雷奇諾小姐,還有……還有瑞德爾爵士,全都在那兒……”
樂桓甯一把将他從地上薅起來,聲音冷得要吃人:
“帶我過去,快!”
事到如今,樂桓甯就像瘋了一樣,冰與火交織的雙眼中盛滿了尖銳的戾氣,似乎要洞穿每一個他所看到的人。
修士不敢忤逆他的意思,艱難地将自己從地上拔起來,踉踉跄跄地往火光沖天的方向走。
教堂内的樹都已經燒光了,隻有那些石頭搭起的建築還依然堅/挺地伫立在那兒。大部分修士都離開了自己的住處,整個教堂熱鬧又冷清,溫暖又寒冷,隻有零星幾個人從裡面沖出來,背上背着傷員,正無措地望着肆虐的火焰。
樂桓甯終于來到了那處避難所,明明隻有一百米左右的距離,他卻像走了成千上萬年那樣,雙腿比鉛還沉。
附近沒有人,甚至連音響發出的蟲鳴都沒有,隻有絕望的噼啪聲持續不斷地騷擾着他的耳膜,像一把沒有開過刃的匕首,堅定地,一下一下地剖開了他的胸膛。
“帶我……帶我過去。”
樂桓甯幾乎已經失聲了,沙啞的調子與黑煙攪成一團,混成了無比嗆人的氣味:
“入口在哪兒,快帶我過去!”
被他抓住的修士打着哆嗦,顫顫巍巍地指着一個方向。
那是一個藏在衆多高大建築物中的一個小倉庫,平常看上去并不起眼,然而此刻,耀眼的火光從内部噴發,瞬間占據了所有人的視線。
倉庫的入口已經被大火吞沒了,沒有人從裡面跑出來,象征着生命力的火焰屠戮着生命,并向所有狂妄的人工智能發出了嘲笑。
樂桓甯怔怔地望着那個地方,突然升起一個詭異的念頭。
事情發生得太快,一切都像是在做夢一樣,從他溜出教堂,到回到這個烽火狼藉的地方,明明時間那麼短,卻好像跨越了一個世紀——蒸騰的火焰并不因來客而有所收斂,它依舊是那麼活躍,那麼地令人心驚。
樂桓甯短暫的思緒從天邊飄向了現實,幾個起落之間,他當機立斷,轉頭問那名修士:
“既然是避難所,這裡應該不止一個出口,其他出口在哪兒,快告訴我!”
有沒有其他出口,其實樂桓甯也不确定,萬一真的隻是一個普通的地窖呢?他不肯想象自己的同伴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葬身火海,在他的印象中,這麼衰的死法從來都不适合這群攪弄風雲的人。
“另一個出口,另一個出口……”
跟他一起來的修士明顯也慌了神,中樞正在樂桓甯的催促下瘋狂運轉,他愣愣地看着燃起的火光,片刻後,突然叫道:
“另一個出口,我想起來了!”
修士一驚一乍的表情吓了露希爾一跳,她立馬抓住對方,從嗓子眼裡擠出了一聲大吼:
“少廢話,快帶我們過去!”
這兩個人一個比一個暴躁,令長期平心靜氣的修士渾身打哆嗦。他轉過身,避開了這片燃燒的烈焰,直挺挺地向教堂外跑去。
“出口在教堂外面,這種安排倒也合理。”
樂桓甯強行将自己的視線從烈焰中拔下來,跟在這名修士身後,努力分析着裡面的情況。
“瑞德爾爵士的智商就不考慮了,但菲麗小姐很聰明,她一定能發現異常,她一定能帶着這群人從裡面逃出來。”
樂桓甯拼命安慰着自己動蕩的内心,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力量恍如蜉蝣,朝生暮死,全都存在于他人的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