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王莽撲通跪倒,正往老娘身上撲,卻見阿雀驚魂未定,手指哆哆嗦嗦向着門外:“他,他……”
王莽定睛再看,便瞧出他娘遺容之異狀:皮包骨的臉頰上道道青紅,幹枯的薄唇裂開細小的血口,像是被人強捂住口鼻,活活憋死的!
“光兒?!”王莽幾不敢信,卻又瞥見他娘身側褥單上,有個不大不小的鞋印。
王莽暴怒而起,沖進廂房将回床裝睡的王光拎起。“你這畜生!沒人倫的豬狗!我就不該救你!天殺的孽障!”
拳頭如雨點般落下,王光嘶聲叫着“殺人了”、“王莽殺人了”,又在嗷嗷痛叫的間隙狂言道:“醫官說……早晚是個死……呃……白耗光景……呃……你不說,你不說送走阿祖……呃……你便去死?你死啊!哈哈哈哈……你随阿祖……你去死啊!”
王莽聞言出離憤怒,嗔目淚如雨下:“你,你……阿兄怎生出你這孽畜?今日我便替你父母做個了斷!”随即抽出腰間縧帶,揪住王光發髻,發狠将他頸項死死勒住。
王光嫩白的小臉漸漸漲得血紅,舌頭吐出唇外,擠出破碎的嘶鳴:“娘……”眼看着王光翻起白眼、手腳松癱下來,王莽怒吼着仍不松勁。
不多時,門外竟沖進來幾個人,七手八腳将王莽拉開,無奈王光早已撒手咽氣。
“侯爺,你……這……何至于此?何至于此!”鄰家老者拍腿道,“你老娘可知你害她孫兒?”
王莽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他害了我娘!這畜生殺我娘親!”
衆人無不抽氣震驚,老漢忙沖下人使個眼色:“關門閉戶,勿走漏風聲。”又向王莽道:“侯爺啊,雖說弑親乃惡逆大罪,犯者誅無赦,可他畢竟是你兄長身後一根獨苗,這話傳出去,委實不好聽!”
王莽悲憤道:“我早該一刀結果了他,豈容他贻害至今?悔死我也!”
老漢忙又勸道:“這孩兒怕是想令他阿祖解脫苦痛、盡早升仙享福?亦或妖邪附體,身不由己?”
他們再無機會知曉,王光哪是心疼他阿祖受苦,是因王莽有言“送走阿祖便去泉下向你父母交代”,他便盤算,先将阿祖“送走”,待王莽履約自盡後,他孤兒失護,班家定會将他收養,他便又能與班弘哥哥朝夕相偎了。
王莽捶地痛哭許久,終于稍稍平靜下來。王光屍身已被帶走,鄰家老漢正背着手向底下人吩咐善後。
這老者乃城中修造大戶,與王家勾連頗深,也因此得以承修天家宮阙廟宇。今日目睹這番事故,便成他掌握之把柄,少不得借此向王家要挾獲利。王莽不願落人權柄、受人擺布,此時卻無能為力;隻恨自己優柔寡斷,未能早些将那孽障殺死,平白惹出這等麻煩,後患無窮。
劉傲過午才醒,起身胡亂吃了幾口,便命人為他擺上地毯,他又要鍛煉。近來心裡煩悶,他隻得每日瘋狂健身,把自己累得一沾枕頭便昏睡過去,以免夜裡睹物思人、胡思亂想。三組波比跳後,他終于醒過神來,抻抻手腳走出殿來。
今日班斿當值,因不必與胞妹避嫌,他便同班昭儀兩人并坐案前,合力處理奏疏。見天子出來,兩人行了禮,才一回位,卻聽天子道:“整日悶在宮裡,煩死了。朕想出去走走……”話說了一半,卻又露出哀傷失落的神情。
班華心知他又想起過往有人相伴時的情景,出去散散心不是壞事,便好心道:“君上英明。初夏天暖未暑,正是外出郊遊的好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