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壁另一側,聞澈懷中抱着一名約三、四歲的幼童,從半空而落,那幼童太小,分不清善惡,再加上受到驚吓,一個勁地躲在聞澈懷中啼哭,手指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扯住聞澈的衣襟。
聞澈唇角揚了揚,笑着看向眼前的女鬼,嗤一聲道:“欺負小孩算什麼能耐?有本事,和我打。”
女鬼目光直勾勾盯着聞澈,忽而垂下手,放下刀,道:“我不和你打。”
聞澈道:“哦?為何?”
女子用盡畢生能力擠出一個笑,可她臉部早已僵硬,最終扯出一個似笑非笑、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道:“你我是同一類。”
聞澈譏諷道:“閣下莫不是傻了?我是人,你是鬼,人鬼向來殊途,怎麼可能是一類?更況且,我不認識你。”
察覺到他的戒備,女鬼垂眸,自顧自道:“魔神聞澈,年十七,喜歡貓,最愛的顔色是紅色,害怕水,害怕高,看似熱情灑脫,實則冷心冷血……”
她的聲音很輕,卻如同一把冰刃,讓聞澈如墜冰窟。
魔神?他完全聽不懂!明明素未謀面,她為何要說一堆莫名其妙的話?
“你是誰?”聞澈瞳孔蓦然縮緊,右手抽出金錯刀,“嗖”的一聲架在她脖子上。
刀很鋒利,噱頭剔骨,可那女鬼絲毫不閃躲,僵硬轉頭,凝望着聞澈,繼續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聞澈加重手中力度,陰鸷道:“胡言亂語,我就是我,我才不是你,你若再亂言,我立刻殺了你。”
女鬼臉色蒼白,像紙一樣憔悴,喑啞道:“我沒有騙你,即便魔神被誅,他的記憶與神識依舊會散落世間,成為永恒的存在,我是你的神識,我就是你。”
聞澈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可又覺得她不是騙子,畢竟騙子騙人,一般會了解對方習慣,選擇容易取得對方信任的話語,而不是突然說如此莫名奇怪的話。
剛想質問,可那女鬼擡手,蒼白的指尖在刀刃上一劃。
“噗呲”一聲,殷紅的血順着刀刃流出,滴在聞澈手背上。
鬼的血,不幹淨,聞澈想擦幹淨,可在那一瞬間,他感覺頭腦眩暈,視線模糊,耳中乍響詭異之聲。
内心翻江倒海,鋪天蓋地的血腥味湧入鼻腔。
下一秒,聞澈頭腦一昏,“咚”的一聲跌在地上。
他進入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四周被薄霧籠罩,眼前是一片血湖,屍體橫在湖上,一個疊一個。
身後是一條望不到盡頭的路,上面覆蓋數層屍骨,腥紅的血霧彌漫半空,他害怕,不斷朝前走,腳底被鋒利的屍骨割破,殷紅的血水從腳底流出,他顧不得疼痛,一直踏着血前行,希望找到出口。
可眼前依舊黑暗,心中的恐懼被撕開巨大裂口,正無限蔓延。
聞澈腦海中浮現一個人影,顫聲道:“……言塵,哥,你……在哪?”
喑啞的聲音,在血海屍山,顯得陰森詭谲。
回應他的,隻有風聲。
十二月的天,地上結了一層冰,冷的刺骨。
聞澈最終支撐不住,跪在地上,膝蓋被磨的通紅。
無助、絕望一時湧來。
淚水順着眼角劃落,他蜷縮在地上。
忽然,有一隻手向他伸來,隔着一層霧,他看不清那人長相,但那雙手,骨節分明,潔白修長,食指頂端有一顆紅痣。
是言塵的手。
在黑暗中,那隻手成為唯一的救贖。
聞澈欣喜,慌忙擡起手,想抓住言塵。
可下一秒,那人的手中多出一柄劍,黑色長劍,鋒芒銳利。
那柄劍,正中聞澈心髒,血液噴薄而出,胸前的衣襟被鮮血染紅。
聞澈彎下腰,隻感覺渾身很疼,心似乎被萬千銀針猛刺,痛的要窒息。
言塵,為何要殺他?
他不懂,淚水大顆大顆落下,眼前逐漸模糊。
耳畔傳出一道聲音:“阿澈……”
很溫柔的呢喃,可落在聞澈耳中,卻宛若猛獸利爪。
聞澈在刹那間睜眼,腦海中隻有那柄貫穿他心髒的黑劍,他像失去魂魄般,呆愣在地上,意識逐漸模糊,無法思考,也看不清眼前的人。
兩個人隔着半臂的距離相望,言塵看見,聞澈兇光畢露,眸中溢滿滔天的憤怒和怨恨。
他從未看見聞澈露出如此神情。
言塵倒吸一口冷氣,試探地朝他伸出手,在離那人一寸時,手腕被聞澈死死桎梏。
聞澈的力氣不小,手腕被掐的泛紫。
言塵心知聞澈想起了痛苦的事,意識不清,便沒有反抗,
下一秒,他被掄在牆上。
後腦勺撞在石頭上,墜落的石塊砸在背脊上,言塵疼的悶哼一聲。
尚未反應過來,便被聞澈右手掐住脖子。
言塵艱難擡眸,恰好和聞澈的目光撞在一起。
聞澈渾身透着瘋狂之色,湊近言塵,一字一句道:“你想殺我?既然要死,那我們一起去死,死了,就不會疼了,死了,也能永遠在一起。”
“我在乎你,所以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即便是死,也要埋在一塊,讓屍骨同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