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聞嶼來到忠武候府南院,剛悄悄探入時霁的房間,便被勒令褪下了綢褲。他正要調笑幾句,待看到時霁滿眼的心疼之後所有話都堵在了喉間。
時霁扶着燕聞嶼坐下,拿過藥膏替他輕輕揉搓着膝蓋上的淤青,柔聲問:“疼嗎?”
“不疼,”燕聞嶼笑着回“在鞑瑪更重的傷都受過,這點淤青算什麼。”
自從時霁和燕聞誠的婚約作罷後,燕聞嶼便當衆求娶了時霁。可皇上不答應,于是燕聞嶼便每天雷打不動地跑到長生殿外跪上幾個時辰,以示決心。
時霁趴到傷口邊輕輕吹氣,歎道:“何必做到這個地步?”
燕聞嶼答:“這是給你的一份莊重,也是給天下人的交代。”
時霁擡眸靜靜地望着燕聞嶼,随即忍不住湊近将唇送了上去。二人間交換了一個纏綿悱恻的親吻後,燕聞嶼把人擁到懷裡,問:“今天忠武候府上怎麼這麼多人來往,我過來的時候外面還在鬧。”
時霁解釋:“時晔要出嫁了,主院那邊在準備嫁妝。”
說起時晔,燕聞嶼主動解釋:“修蘭舫那一晚時晔是主動走去那間廂房的,我隻是假傳了一個消息。”
時霁:“你是不是派人告訴他,那間廂房裡面的人是你。”
燕聞嶼:“你查到了?”
“沒有去查,但不難猜到。”時霁回答“自食其果罷了。”
二人簡單聊過幾句後便揭過了這個話題,正院的喧鬧聲久久沒有停止,燕聞嶼開口:“忠武候府太小了,什麼都容易打擾到你。阿霁,到了東宮就一切都好了。”
時霁笑了笑:“好啊,太子殿下,快把我迎回東宮吧。”
十日後,六月初九,五皇子燕聞誠拖着傷體完成婚儀,迎娶了正妻。
同日,皇帝感念于萬家有愧,下旨冊封忠武候府時霁為太子妃。
畢竟是皇子娶正妃,燕聞誠和時晔的婚儀雖然辦得倉促,但并不簡陋,可京都勳爵侯貴都知道這門婚事是怎麼來的,擺到台上的體面是給足了,私下裡卻避免不了暗暗的議論。
修蘭舫遊船那一夜所發生的一切皇帝事後下令讓衆人封口,但流言難堵,還是傳了出去,就連燕聞誠和時晔情濃時雙方都喊錯了彼此名字那一幕都傳得繪聲繪色。所有人都覺得燕聞誠和他的正妃之後八成是對怨侶,可成婚三日後的歸甯禮,燕聞誠還是陪着時晔一起回了忠武候府。
歸甯不過是托詞,燕聞誠醉翁之意不在酒,陪時晔回到忠武候府後在正院坐了片刻,便推脫傷勢未愈,先一步離場了。
他在出門前就派人悄悄打聽過時霁在侯府的住處,剛一離開正院,便馬不停蹄的往南邊趕。還不等燕聞誠走到南院,剛一步入花園,一陣缱绻的琴音先一步入耳。
他曾在太衡河上聽過時霁奏曲,幾乎是立刻認出了這琴音。時霁彈《清平調》時念的是山河百姓,曲中可感安居樂業。可今日卻換了首《長相思》,泠泠琴音流出攜帶的是濃濃的情誼。
燕聞誠的心劇烈跳動起來。
時霁知道他來了,他在等他……
思及此處,燕聞誠加快步伐往聲音來處走出。繞過花園小徑,隔着一片湖和假山,他看到了對面坐在八角亭裡的時霁。
可時霁身邊還有一人。
時霁今天穿了一身朱孔陽,比燕聞誠三日前挑起蓋頭後見到的顔色更豔。一曲彈完,他修長的手指從琴弦上滑過,被對面之人握到了手裡。對方大約是說了什麼話,燕聞誠沒聽見,可時霁卻唇角微揚,笑了起來。
燕聞誠從未見時霁對自己笑過。
如今一見,他才知道時霁笑起來比不笑更美,仿佛冰雪消融,面容頃刻間愈發光華璀璨。
是誰?
燕聞誠心裡的疑惑剛冒出頭,時霁對面的人就稍稍側過身子,懶散地把腿支了起來。他一回身,燕聞誠便看清了他的臉,以及胸口衣襟上的九龍紋。
是燕聞嶼。
太子儀仗出行的陣勢僅次于皇帝,不可能不引人注目。燕聞誠不知道今日燕聞嶼來了忠武候府那就隻說明一事——燕聞嶼是悄悄來的。
在時霁的默認下,悄悄來到他身邊。時霁親昵的挨着他,允許他聽自己彈奏深情意濃的相思曲。
燕聞誠眼前一陣白一陣黑,靠扶着假山才勉強維持住了自己晃動的身形。
他在心底告訴自己不能再繼續看下去了,可視線卻移動不了半分。下一秒,他看到燕聞嶼把時霁的手指放到唇邊細密地輕吻了幾下,時霁面上笑意更濃,卻絲毫沒有躲開的意思。
時霁和燕聞嶼的婚約是三日前才定下來的,可這姿态看起來卻像是定情良久。哪怕自己和時晔是新婚燕爾,舉止也遠沒有他們的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