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逼近子時,皇帝平日裡議事的長生殿卻燈火通明。劉貴妃着素裝入内,未施粉黛的臉上滿是憂慮,身旁嬷嬷還沒将她攙扶進大殿,聲音便先傳了過去:“皇上,臣妾聽聞太子今晚舉辦的遊船夜宴上出了事,不知……誠兒??!!”
站在一側的時霁行禮:“參見貴妃娘娘。”
劉貴妃恍若未聞,看着跪在中央垂着頭一臉頹喪的燕聞誠,她下意識想要上前攙扶,嘴上不停道:“怎麼跪在這兒,告訴母妃發生了何事……”
“貴妃,”高座上的皇帝重重拍了一下龍案,面容威嚴,沉聲道“坐。”
劉貴妃身子一僵,動作緩慢地在一旁坐下。
皇帝看着大殿中央的燕聞誠和時晔,出聲解釋:“遊船夜宴上,燕聞誠酒後失德,侮辱了忠武候府時晔。”
時晔默默垂淚,并不發聲。
劉貴妃厲聲道:“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皇帝怒到極緻反而笑了“于衆目睽睽之下被人撞破‘好事’,貴妃,你可真是給朕生了個好兒子啊。”
燕聞誠聞言擡頭,跪着向前膝行一段距離,懇切道:“父皇,兒臣……”
皇帝拿過硯台狠狠砸向他,怒罵道:“你還敢說話?!”
眼看着燕聞誠的額角被硯台撞出一個窟窿正在汩汩流血,劉貴妃立馬起身跪下:“皇上息怒,誠兒縱有千錯萬錯在身,但他畢竟是你的親兒子啊!”
皇帝憤恨道:“敢在朕送給皇後的修蘭舫裡做出這等苟且之事,朕恨不得沒有這個兒子!”
劉貴妃一愣,雙目淚光更濃,眼底劃過一絲深切的恨意。
這時,燕聞嶼出聲輕喚了一句“父皇”。
皇帝:“……”
發洩過一頓後,皇帝勉強遏制住怒氣,緩慢開口:“燕聞誠和忠武候府時霁的婚約,就此作罷。”
“不可!父皇,兒臣不同意!”燕聞誠猛地擡頭,一邊用手捂着流血的傷口一邊厲聲拒絕。
皇帝冷笑:“不同意?你居然還敢不同意?”
“阿霁,”知道皇帝那頭說不通,燕聞誠把臉轉向時霁“阿霁你是信我的吧,我也不知道今晚我到底是怎麼了,我喝多了酒……不,不!我是被人陷害的,是……是燕聞嶼,是燕聞嶼他陷害的我!!!”
仿佛被人撥點了靈通,燕聞誠一臉頓悟,朝着端坐一邊的燕聞嶼聲嘶力竭道:“你觊觎阿霁的美貌,嫉妒我與他有婚約在身。燕聞嶼,你想強占兄嫂,所以特意設了這個局來構陷我,是不是?!”
說完,燕聞誠又轉向身側的時晔,揪住他的肩膀邊搖邊罵:“還有你這個鮮廉寡恥的侯府公子,你為什麼會到我休息的廂房裡?我在宴席上喝多了酒,難道你也喝多了嗎?你有什麼目的,你快說,去認罪,告訴皇上你是故意的,快去!”話音剛落,把時晔朝皇帝的方向狠狠推了一把。
時晔今晚本就落了水,後又遇到這種事,熬到現在早已是身心俱疲。他被燕聞誠推倒在地上後,居然好半天沒爬起來。
最後是皇帝看不下去了,叫人扶起時晔,随後轉向時霁,問:“時霁,你待如何?”
燕聞誠僥幸地看向時霁,盼望着他的理解和原諒。
時霁上前一步,恭敬道:“望聖上下旨,準許臣與五皇子退婚。”
燕聞誠不可置信道:“阿霁!”
皇帝不理燕聞誠,點頭道:“朕答應了。”
燕聞誠再次逼近時霁,懇請道:“阿霁,不要退婚好不好?”
時霁冷漠地後退開一步,問:“五皇子,若這門婚事不退,你要時晔如何自處?”
“我,我……”燕聞誠支吾片刻,突然擡頭“我可以娶時晔做妾!做側妃!但我的正妃隻會是你,阿霁,你信我好不好?”
時霁:“……”
時霁與燕聞誠不過見了寥寥幾面,怎麼也不明白為何事到如今他還揪着這門婚事不願放手。待在一側始終沒出聲的四皇子再也聽不下去,勸慰道:“好了五弟,到此為止吧。難道非要把在場所有人都羞辱一遍你才甘心嗎?”
“我不甘心的是被人構陷卻無處喊冤!”燕聞誠大聲反駁,狠厲的眼神轉向燕聞嶼。
燕聞嶼輕笑:“你覺得是我布的局,那不防讓父皇好好查查,看看到底是誰想在今晚的修蘭舫上動手腳。”語罷,目光若有似無地輕輕掃過一旁的劉貴妃。
劉貴妃心下一緊,安撫住暴怒的燕聞誠,輕聲道:“誠兒,夠了。”
燕聞誠不可置信的看着劉貴妃:“母妃?”
不理這對母子心底的暗湧,皇帝看向時晔,開口:“今夜之事到底是怎麼回事?時晔,五皇子逼迫你了嗎?”
時晔痛苦地阖上雙眸,沒有應答。
皇帝繼續道:“你别怕,就算他是朕的親兒子,犯錯之後也絕不姑息。不過他要真是被人故意陷害的,朕也不會讓他白白蒙冤。所以時晔,你到底是怎麼到五皇子休息的廂房裡去的?”
時晔腦中閃過思緒萬千,回答:“禀皇上,臣今夜意外落水,受驚發了低熱,這才不小心進了五皇子休息的廂房。”
皇帝笑了笑:“不小心……好,那朕再問你,五皇子喝醉了酒對你動手,你為什麼不呼救?”
時晔:“……”
時晔一個字一個字地艱難回答:“因為,因為臣愛慕五殿下已久,所以沒有反抗。”
此言一出,不等他人說話,燕聞誠率先斥駁:“撒謊,在修蘭舫上你喊了誰的名字,當時在場的人都聽到了。時晔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欺君?”
時晔在心底告訴自己不要慌亂,勉強維持着面上鎮定,回答:“臣沒有。”
皇帝:“所以五皇子不是強迫的你?”
“正是,”時晔回答“一切都是……臣自願的。”
皇帝颔首:“好,既然如此,責令五皇子燕聞誠與忠武候府時晔下月完婚。”
燕聞誠:“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