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後的風平浪靜持續了整整半個月,一次大朝會上,魏昱川很突然的将魏紹嘉升為了正五品永興少使,這也意味着她有了上朝的機會。
此消息一出,不少人都開始警覺了起來,畢竟現今能上朝的女官唯有身為安甯長使的魏紹甯,魏紹嘉的加入不僅是對大周朝男性官員的威脅,更是女官制逐漸嶄露頭角的迹象。
世家們猜測皇帝此舉或許是在壓制皇後一脈,畢竟皇後的一雙子女皆在朝為官,而四公主無心朝政,眼下唯有五公主能夠壓制。
臨近中秋晚宴前夕的大朝會上,魏紹嘉一身玄青色官服現身,站于魏紹甯身側,深邃如死水潭的眼神讓人深不可測。
“五妹妹第一回上朝,若是有不懂的盡管來問本宮。”魏紹甯虛情假意地關心了一番,卻在話說完時往一旁一站,與魏紹嘉保持了距離。
魏紹嘉聽得昏昏沉沉,本想着敷衍過去,不料魏昱川忽然出聲:“朕昨日收到了西涼的書信,是惠甯長公主的信禮。”
此話一出,底下的一衆文武百官紛紛面面相觑,卻無一人率先出言。
前朝戰功累累的惠甯長公主在新帝登基後,為穩固江山遠嫁西涼,而皇帝也是下旨無诏不回京,可如今是本人親自請辭,這眼瞧着快到中秋了,正是阖家團圓的時候,皇帝最注重孝道,但西涼近日多次冒犯大周邊界,此事同意還是反對都有些不妥。
魏紹嘉沉思了片刻,出列揚聲道:“父皇,兒臣認為眼下大周國泰民安,百姓和睦,若是能允惠甯長公主一人回京,也是宣揚了當今聖上百善孝為先的宗旨。”
“哦?”魏昱川面露一絲玩味的笑容,“你是說隻讓惠甯長公主一人回京,那她一路的使者與護衛該如何?”
魏紹嘉從容應對道:“西涼軍隊不得擅自入京,但我朝軍隊可入西涼。”
這話點醒了不少裝糊塗的大臣們,底下開始竊竊私語,有些十分贊成魏紹嘉的看法,但站隊皇後黨的人強烈反對,甚至有人站出來當衆反駁了魏紹嘉的提議。
“恕臣多嘴,五殿下的提議雖好,但我大周朝的軍隊都是效力于陛下的,若是讓禁衛軍們去西涼迎惠甯長公主,豈不是被西涼人笑話?”
魏紹嘉眼色一沉,頗有不滿地盯着發言的人,這人是戶部侍郎,名為李謙,在那一衆名單上,他也是或多或少參與了當年安定侯滅門一案,這可是得來全不費工夫,自己往火堆裡紮,就别怪她不留情了。
魏昱川一聽要丢面子,瞬間不同意魏紹嘉的作法,作勢要駁回。
而魏紹嘉莞爾一笑,絲毫不受影響繼續道:“父皇,兒臣從未提過要禁衛軍赴西涼,為何李侍郎如此激動?莫非您心裡的打算是想讓禁衛軍去?”
“我、微臣不敢!”李謙也沒想到這一記回旋镖會回到自己身上,“微臣是萬萬不同意惠甯長公主回京的,陛下明鑒啊!”
“父皇還未發話,李侍郎倒是先替父皇做了決定。”魏紹嘉的猶如地府判官一般說的李謙冷汗岑岑。
看戲的官員們也反應過來,自始至終陛下都未曾表率,隻是抛了個題給他們,而李謙為了急于表明自己的态度,踩進了魏紹嘉布好的陷阱中。
魏昱川不耐煩地敲打着龍椅上的扶手,有些煩躁地扶着額頭:“李愛卿這是擔憂朕糾結,提前為朕準備了答案是嗎?”
“微臣不敢啊!”李謙也不知為何就着了那丫頭片子的道。
“罷了,李愛卿歲數大了,偶爾犯糊塗朕也理解,明日收拾收拾帶着妻兒回江州住一段時間吧。”魏昱川往下狠狠摔下聖旨,“讓你徒兒來接你的班。”
“微臣,微臣遵旨!”李謙連跪帶爬地接住了那差點衰落底下的聖旨,嘴裡感謝魏昱川的不殺之恩,走時還不忘狠狠瞪了一眼魏紹嘉似笑非笑的臉蛋。
誰不知道這李謙的背後是皇後在撐腰,如此靠魏紹嘉一攪和,陛下竟直接罷免了他的官職,這無疑實在打皇後黨的臉,看來陛下如今對五殿下的寵愛不是虛假傳聞。
“你接着說。”魏昱川倒是想聽聽這個女兒到底該如何安排。
魏紹嘉道:“二皇兄手上有一批訓練有素的朱雀軍新兵,撥出一部分作為迎兵隊赴西涼接惠甯長公主回京,一來不會失了大周的面子,二來這是隸屬于安陽王的軍隊,也表明了父皇間接允諾了是孩子思念姑姑,您遷就孩子們才讓軍隊赴行。”
“有道理。”魏昱川聽得連連點頭,自己最放不下的就是臉面,若是讓自己的孩子出面,也代表了大周,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各位可有異議?”魏昱川望向底下的人,見無人反對,便爽快同意了魏紹嘉的法子,“那無事就退朝吧。”
他利落起身,不帶一絲猶豫地拂袖而去。
下朝後,朱雀軍要赴西涼迎惠甯長公主的消息迅速傳到了慈甯宮,連帶着李謙被罷官的消息。
姜且懶懶地喝着茶,聽着身邊宮女的彙報,不緊不慢道:“這李謙是楊家的女婿,陛下這是殺雞儆猴呢,拿靜淵當靶子,往後想針對靜淵的怕是多了。”
若草默默添着茶水,忽而想到了一件事,立馬禀告:“雲貴嫔近日與五殿下走得近,兩人舉止親密。”
“雲清淮入宮這麼久可沒見過她與旁人如此,這倒是稀奇。”姜且沉吟片刻,似是想起了什麼,有些擔憂道,“莫不是靜淵做了什麼?”
若草不解道:“五殿下做什麼能融化這座冰山?”
姜且輕笑道:“攻心啊。”
一個人的防備心再高也是有柔軟的一面,魏紹嘉最聰明的一點便是熟絡對方的弱點,一招斃命。
她倒是沒想到雲清淮的弱點竟然是主動。
“隻是可惜了,靜淵那張臉越長大越像皇帝,也不知道雲貴嫔往後天天面對着這一張相似的臉,是歡喜還是惡心呢?”
下朝後,魏紹嘉遠遠便看見尋芽等在外頭,她撐着傘将魏紹嘉護在傘下,又将懷中捂着的糕點遞過去:“殿下在裡頭呆了許久,可是有人為難你了?”
“本宮今日做了件惹衆怒的事,怕是往後會有不少人會來針對。”魏紹嘉塞了一塊溫熱的點心,早上沒來得及用膳,這會兒肚子都快餓癟了。
“奴婢聽早早出來的官員說了,是李謙因為您被罷免了官職。”
“蠢貨一個罷了。”
說話拐彎抹角,腦子不夠靈活,還妄想拖她下水,這李謙若不是皇後黨的人,自己估計被他的唾沫星子淹死,魏昱川也不會出言幫她一把,她最讨厭和這種人打交道了。
魏紹嘉快步向前走,尋芽皺着眉去追趕走在前頭的人:“路上地滑,殿下别忘水灘裡走,衣裙髒了被雲貴嫔看到又要心疼您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今日辰時下了好大一場雨,如今放了晴,路上凹凸不平的道路形成了幾汪水灘,魏紹嘉閑着無趣,便一腳一個踩着走,濺起來的水花撒在裙邊也毫不在意。
魏紹嘉将尋芽的話當作耳旁風,腳上的動作卻乖乖收斂了起來。
“還有多久才到?”
宮道上的青石闆錯綜雜亂,她們走的是一條小路,周圍都是陳舊建設,沒什麼景色可觀,走得都有些乏味無趣了。
“快了。”尋芽知曉她是累了,不動聲色地托住了魏紹嘉的手臂,“殿下走累了就靠着奴婢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