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趟買的鹽多,因想着要做酸菜,特地買了十來斤鹽巴,那兩大口袋的蘿蔔雪裡蕻,除了留夠吃的,餘下的阿桃準備全腌成酸菜,尋常人家早就腌好了隻等着冬天吃,可常平安也不知道,打小沒了爹娘,長到現在已算是萬幸,要說讓生活水平高一點是不大可能的。
也怪不得他長的高,吃得多,又隻知道啃肉,肯定長的高大。
酸菜想腌的好也要些水平,上輩子開飯店的時候,不少熟客甚至都是為着自家的酸菜泡菜來的。
今兒腌菜是來不及了,隻能先将這兩大袋子菜都洗了,常平安自覺攬下活計,他勁兒大,兩個大口袋一手一個提着到溪邊。
阿桃也預備做完飯了,趕路趕的腹内空空如也,這一趟買了姜蒜辣子,可算能吃些有滋味的東西了。說來穿到這個世界這麼多年,她連重口的東西都沒吃過幾回,在伯府那麼多年,竈房也不會做味道重的東西,隻怕下面人吃了嘴裡有味,回頭放屁打嗝沖撞了主子。
如今總算可以釋放天性了,除了油鹽醬醋,阿桃還鼓動常平安買了一刀五斤重的肥五花并一大塊豬闆油。
現下最先處理的就是這塊豬闆油,豬闆油切成一樣大小,放進鍋裡點火慢慢煉,豬油最香,煉時擱點鹹鹽,熬出來的油脂凝固以後就白花花的。
一鍋豬肥油,熬到油渣隻有指甲蓋大小,阿桃才将油都灌進壇子裡頭,剩的油渣多,大半都倒進豬油罐子裡,這樣存的時間能長些,下回燒菜再挖出來也算肉菜了。餘下那小半碗油渣留着準備燒菜,阿桃忍不住塞一個進嘴裡。
一個字就是香,剛出鍋的油渣還有些燙,阿桃燙的斯哈好幾聲,隻感覺焦香味從嘴裡蔓延到肚子裡。
常平安這會兒也洗好菜把兩個藍筐挑回來了,他幹活倒細心,兩籃子菜叫他洗的幹幹淨淨,看到桌上的豬油渣,趕緊就把菜挑到屋裡,又在缸裡舀了一小瓢水沖了手——這也是跟阿桃學的,洗完手方才拿筷子夾起一塊油渣。
高高大大的男人眼眶有些濕,“上回吃油渣還是我娘在的時候。”
阿桃聽着也有些鼻酸,兩輩子她都親緣單薄。上輩子是計劃生育抓得最緊的時候出生的,大冬天就叫親生父母扔了,一直在孤兒院長大,打了十來年工,因廚藝方面有些天賦,得名師如親女般指導,千辛萬苦才攢下錢來開了個飯店,生意紅火正準備更進一步,卻沒想到摔了一跤人就被摔到這兒了。
這輩子更别提了,原身親身父母将人賣了,在深宅大院謹小慎微活了十來年還差點丢了命。
這油渣吃了一口也就歇了,阿桃叫常平安把雪裡蕻夾到屋裡竹竿上瀝水,蘿蔔也要晾幹,這時候天冷,要放在外面恐怕一夜過來都凍成冰坨了。
隻有一個爐子燒飯,委實有些不大方便,煉的豬油渣阿桃從碗裡倒出一半燒了個蘿蔔,又用另一半炒了個蔥爆蛋,等菜都燒好了,才用這爐子開始煮飯。
小鐵鍋煮飯最香,米飯焖熟以後底下還有一層厚鍋巴,兩道菜也擱到爐子邊蓋好保溫,直到天擦黑,鍋裡傳來米香,一頓飯才算做好了。
原先隻有一張闆凳的,頭幾天常平安砍了竹子打了個竹椅,邊邊角角都叫他磨的光滑,平常坐累了還能靠一靠。
兩人盛了飯,阿桃在鍋邊淋了一圈油,鍋底留了炭火悶着,沒一會兒香味就飄出來了。
阿桃吃的不多,常平安一輩子沒吃過飯似的,狼吞虎咽一會功夫就吃完了,吃完了也不動,隻等着阿桃吩咐他去鏟鍋巴。
蘿蔔燒油渣的湯底醬香濃稠,不用阿桃說,常平安也知道吃,将油渣連帶着湯淋到鍋巴上,然後甩開腮幫子嚼的咔吱響。
阿桃晚上向來吃的不多,鏟了一小塊也淋了湯,将剩下的一點蔥爆雞蛋倒到鍋巴上,算嘗嘗味道,餘下自然全都被常平安包圓了。
因打定主意開春後進城,阿桃再看常平安之前過的日子便忍不住搖頭,一邊翻着還在瀝水的菜,一邊跟常平安說道,
“外頭那一片地不算小,土也算肥,等開春燒肥撒撒,再買點菜籽種下,好歹能吃上新鮮菜,還有這爐子燒菜到底不便,靠屋外頭壘個竈頭也不費事。”
常平安隻點頭,“那等明兒我先把地墾出來。”
“要我說還是得下山,山裡生活到底不便,待明年你再攢些銀錢,回頭要是獵到好東西,叫我替你去鋪子裡要價兒也是行的,待攢夠錢,下山置幾畝田地,比如今靠天吃飯到底要好些。”
阿桃說的認真,常平安倒是又開始沉默了,直到阿桃用手肘杵了他一下。
“下山……回頭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