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裴眠聽到要出門,方才還放松的臉色忽然有些緊張起來,連聲音了低了幾度。
秦見君看向他,裴眠卻不看她,隻低着頭假裝不在意的樣子,手上的書卻半晌都沒翻頁。
秦見君多少能猜到原因,他瘦得厲害,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了,對比從前健康的時候,肯定是不希望别人看見自己現在這副模樣的。
秦見君也不多勸,泡了一壺茶放在裴眠手邊,她拿了錢,叮囑裴眠:“這裡曬不着太陽,你看會兒書,我買完十三香就回來。”
裴眠不良于行,做什麼都不方便,最好還是有人看着。
秦見君并不知道,袁原每日并沒有許多事要辦,多數時候都是潛在暗處保護裴眠,所以才叫“暗衛”。
所以即便她離開,也不必擔心裴眠。
但她并不知道此事,離開廚房時一步三回頭,連裴眠都看不下去了。
“若是需要藥材,可以去明心閣找齊大夫,他那兒藥材齊全,且有專人定時補貨。”裴眠道。
雖然能在府中直接抓到十三香是挺方便的,但秦見君有點不敢去。
裴小之閑聊時跟她提起過,前段日子齊大夫知曉裴眠請了外來大夫來診脈,心中頗為不忿,鬧脾氣不給裴眠診脈了,如今日日在明心閣閉關,先前裴小之去請過兩次,都被拒在門外了。
秦見君覺得自己去明心閣,應該也不會得到齊大夫什麼好臉色......
她讪讪地笑了一下,打算實話實說:“能在府中買到十三香當然最好,但齊大夫最近不是在閉關嗎?”
裴眠輕歎了一聲,道:“他不會為難你的,你盡管去。”
明心閣在知州府南邊,入了院門便能聞到草藥味,正前方是一座高樓,與其說是樓,倒不如說像塔,秦見君擡頭數了數窗戶,有四層,一樓隻有一個門出入。
高樓左右有幾間屋子,都關着門,不知是做什麼的,她上了台階,敲響高樓的門。
一個小藥童來開了門,看是秦見君,便側身将她放了進去。
“師父在四樓等您。”小藥童說了一聲,便轉頭去忙自己的事了。
秦見君一邊往樓梯上走,一邊觀察了一下一樓,牆上都嵌着抽屜,抽屜上貼着字條,應該是藥材名,那小藥童正在用碾子磨藥,她收回視線往上走。
每一層都是一樣的布局,她上了四樓,看見一個四五十歲上下的大叔正背對着自己寫字。
齊冬青停了筆,轉過身看着秦見君,半晌才道:“你就是給裴眠做飯的小廚娘?”
秦見君點點頭,恭敬地鞠了個躬:“齊大夫。”
“找我何事?”
齊冬青是粗眉毛,上眼皮與眉毛的間距近,眉眼緊湊,加上他總是喜歡蹙眉,給人一種兇狠的感覺。
秦見君悄悄吸了口氣,心想大夫不都是治病救命的嗎?她記得醫院裡的醫生看起來都挺慈眉善目的,怎麼這位齊大夫看着像是來要自己狗命的......
“我做菜需要用到一種材料,叫做‘十三香’,是由十三種藥材按比例配好,再研磨成粉制成的,聽說齊大夫備受知州大人敬重,大人特意給您一座明心閣來貯存藥材,所以想來問問,能不能在您這裡配十三香。”
齊冬青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秦見君,半晌都不說話,把秦見君看得後背發毛,頭也不自覺低了下去:該不會馬屁拍過頭了吧?
空氣中的靜谧幾乎要把秦見君的脖子壓斷了,她心裡打起了退堂鼓,要麼還是去街上的藥店抓十三香吧,這齊大夫也太吓人了......
“要不......”還是算了。
話還沒說完,齊冬青忽然發出了突兀的笑聲,他笑起來時眼角有褶子,緊湊壓抑的眉眼也舒展開來,看着倒是有幾分大夫的慈悲像了。
“你怎麼這麼不禁吓?”他笑夠了,手心向上朝秦見君伸過去,“方子拿來,我給你抓。”
秦見君被耍了也沒生氣,她尴尬地搓了搓手:“我不識字,能把方子念給您聽嗎?”
“不識字還能記住方子?”齊冬青挑起了粗眉,“念來聽聽。”
待秦見君将藥材與數量都說了一遍,齊冬青的眉毛便挑得更高了。
“這是裴眠教你背的?”
秦見君搖頭:“這是我家祖傳的配料方子。”反正大荊也沒有十三香,自己是首創,說是祖傳的應該不容易被拆穿吧?
齊冬青不信,他偏了偏頭,懷疑道:“難道不是裴眠讓你來找我的?”
秦見君知道瞞不過齊冬青,老實道:“是大人讓我來找你的,但隻是讓我來抓十三......”
話還沒說完就被齊冬青打斷了:“抓十三香不還是為了給他做飯?他連診脈都不信我,我才不幫他這個忙......”
說着,他看似不經意地輕聲嘟囔了一句:“外面那些大夫能診出來他死期将至?真是心大......”
秦見君擡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