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卿隻覺得自己一雙眼皮極沉,怎麼也擡不起來,恍惚之間,好像有什麼又涼又軟的東西貼了貼她的額頭,之後嘴裡被喂進了些湯湯水水,她睜不開眼,眼珠像是要被烤化了,緊接着又睡了過去。
等到她真正醒過來,已經是深夜。
沒開燈,還沒睡的月亮是唯一的光源。
甯卿躺在整個屋子裡唯一的家具——一張實木沙發上,她的身上蓋着衣服,屋裡還沒挂窗簾,月光就那樣堂而皇之地照進來,落在靠牆睡着的喻頌今身上。
白天時,山川湖海和林淮熙公司的負責人都到這裡看新屋子,房子裡人來人往,倒不顯得空蕩,而夜晚,公司的人陸續離開,孫筱眉和賈雲生回到住處,郭蔚早在附近租好房子。
有家的人都已經回家,就隻剩下他們兩個。
喻頌今坐在一個折疊闆凳上,颀長的雙腿交疊着,一隻手臂搭在沙發上,甯卿稍稍一伸手就能碰到他沾着銀輝的指尖。
月光和甯卿的目光都在喻頌今身上留戀,看得他腦袋一沉,醒了過來。
“诶,你醒了?”他一站起來,腿有點麻,黑色的影子晃了晃。
“你怎麼連自己發燒了都不知道,晚上也沒吃飯吧,自己容易低血糖也不記得,你這是趕到我面前才昏的,要是直接倒大馬路上了怎麼辦?”
喻頌今說起别人來頭頭是道。
甯卿被他一頓數落,張了張嘴想說話,嗓子卻沙啞得連聲都出不來。
喻頌今給她用紙杯倒了杯水,“這地方現在資源緊缺,也沒杯子,你先湊合一下。”
甯卿環顧四周,果真家徒四壁。
“我們還以為你明天早上才能醒呢,我都想聯系你室友幫你請假了。”
喻頌今很自然地走過來,俯下身,吻了吻甯卿的腦門。
甯卿頃刻愣住,心髒仿佛停了一瞬,她啞聲道:“你...做什麼?”
“測溫度啊。”
喻頌今雙手撐着膝蓋,與她視線齊平,月色落在他的睫毛、眉梢、眼角,像是為他鍍了一層銀色的光亮。
“你不知道嘛?之前院裡的老師跟我說的,嘴唇的溫度和體溫很接近。”說着,喻頌今點了點自己的嘴唇,“這樣估量體溫很方便,看你還燒不燒。”
“哦。”甯卿用手摸了摸額頭,“應該...不燒了吧。”
喻頌今虛虛地彈了一下她的腦袋,“以後不許這樣了,知不知道?”
甯卿壓抑着心跳,借着點頭的功夫低下頭,“知道了。”
“筱眉姐給你喂了退燒藥,現在好一點了。”喻頌今低頭看了眼手機,“現在還不到五點,還能睡幾個小時。”
甯卿把身上的外套往上一拉,喻頌今的衣裳長年累月被放在書店二樓,沾着潮濕的味道,又帶着喻頌今身上的沐浴露味,像是淋過雨的青草香。
甯卿躺下用力聞了聞,随即側過身,眨巴着眼睛盯着喻頌今。
喻頌今帶着氣音笑了笑,“睡不着?”
甯卿說:“睡多了。”
“那我彈吉他給你聽。”
喻頌今抱着吉他,坐在窗邊,彈給月亮和她聽。
甯卿别的聽不出來,隻覺得掃弦很多,再配上其他伴奏,應該會是一種輝煌而宏達的效果。
“這是你新寫的?”
喻頌今點頭,他知道甯卿說不出更多,隻會說好聽,可他還是問:“怎麼樣?”
甯卿說:“好聽。”接着,她又補充道:“我喜歡。”
“詞填了麼?”
喻頌今把吉他擱在一邊,“還沒,今天剛寫好,都還沒給他們聽呢。”
甯卿聽得到他隐去的半句:你是第一個聽衆。
對于喻頌今來說,寫詞比寫曲更難,甯卿想起回響樂隊請來甘棠作詞的事,可他們也請不來什麼有名的作詞人。
她思索事情的時候喜歡在手裡把玩些東西,便掏出來藍牙耳機,擺弄上面的玉墜子。
甯卿的思維很跳脫,玉兔和月色,恍然間讓她想到了什麼,她開口道:“你有沒有想過用古詩詞來填詞啊。”
喻頌今被這句話點通了,古人寫詩作詞很多時候都是被吟誦出來的,合轍押韻又朗朗上口,而且像李白杜甫這樣的大詩人,誰的知名度會有他們高呢,與此同時,不管作曲者是哪個無名氏,歌曲的知名度都會跟着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