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京中鬧市,竟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動手,三人都不曾料到。
羅展與曹清都帶着佩劍,可趙輔周卻連把劍都沒有,隻得用馬鞭應對。而那些箭支本就是沖着趙輔周而去,他最終還是中了一箭,曹清與羅展僅僅受了一點小傷。
箭傷血流不止,染紅官服。
曹清本有意回王府再為他另外拿一身衣裳,但時辰趕不及,隻好在剛開門的成衣鋪中買來一身暫且穿着。
就連傷口也隻是強行拔出箭後,用布條草草一包,忍着痛直奔皇宮。
羅展與曹清隻能在宮門外守着,不知宮内是何情況。隻知出城時,翊王與昌王一同出來,二人雲淡風輕的談着北境戰事,仿佛對翊王動手之人并非是昌王一般。
但昌王臨走時,卻意味深長道:“那日東宮守衛森嚴,太子殿下卻還是遭人刺殺。如今皇室中隻剩我與皇兄,還望皇兄多加謹慎。”
趙輔周也不甘示弱,“為兄定會長命百歲。倒是三弟,日後睡覺,留神些。”
昌王聽這話臉色頓黑,乘馬車離開了。
等他們騎馬回城北營地時,許是路上颠簸,趙輔周手臂的傷又開始滲血,染紅了衣袖,看的曹清與羅展心驚膽戰。
直至此時,仍覺可怕。
“那些話本子所寫,皇室之中皆是陰謀詭計,未曾料到如今大祁的皇室,竟是直接動手。”這倒是出乎羅展所料。
曹清跟着趙輔周有些日子了,自然比他看得更通透,“話本子之中,并非是隻有兩位皇子。”
羅展聞言疑惑看他,但轉念一想便恍然大悟。
隻有兩位皇子,倒也無需陰謀詭計。但凡死一個,皇位自然也就是另一人的了。
羅展不由得歎氣,“真不知日後東宮之位,會落于何人之手。”
隻是二人相談之時,未曾察覺趙輔周已從帳内出來。墨色窄袖交領袍,玉帶束腰,負手朝那二人走去。
“曹清,從明日起,你跟着王妃。”
身後驟然響起森寒嗓音,曹清與羅展倏地回頭,彎腰一揖。
曹清道:“是!”
春日暖陽穿過新葉與枯葉,照在營帳頂上。紮營在此的東境将士正在操練,偶有吼聲,沖破雲霄,引的溪流邊三人循聲望來。
但離得遠,并未看見趙輔周就站在樹林之間。
他反倒是能清清楚楚的看見那幾人,甚至能看見玉娘脖頸上戴着的白狐風領。
手臂上傳來的陣陣疼意,于他而言更似螞蟻爬過。至少相較于在西境受的那些傷,這點傷算不得什麼。
但昨日殷榮才搬去翊王府,今早他就遇此險境,可見他那位好三弟是真急了……
一陣銅鈴聲響起,從城内出來數十人,跟在後面的還有兩輛馬車。
——是袁家人前來送長子與次子離京。
但直到送行至此,馬車仍舊未曾停下,就連懷德侯也并無停下之意。
等幾位将士言明袁家長子與袁家次子自此要分道而行時,袁家人才停下來。袁老夫人與袁夫人從馬車裡出來,早已經哭成了淚人。
袁老夫人顫着手,握緊了兩個孫兒的手,淚眼婆娑的同長孫道:“北境乃是苦寒之地,去了莫要委屈自個,倘若銀子不夠用,寫封信給家裡,祖母這便派人去給你送銀子。還有,在戰場上躲着些,最好是想法子莫要去戰場。”
“北境那些人死便死了,我孫兒可不能有事。”
袁家人就站在分岔路口,恰好就在北郊營地邊上。
趙輔周幾人自然是将這話聽的一清二楚。
袁老夫人轉而又同袁家次子道:“聽聞西境多是刁民,就連婦孺也多是舞刀弄棒的。你去了,定要離那些刁民遠些。還有,那翊王隻說要你去西境操練些時日,你此番去了,隻管裝病就是,祖母就不信他還能逼着你去操練。”
“你可是京城侯門之後,是嫡出的,他斷然不敢動你。”
侯門之後?趙輔周隻覺可笑。
一個無權無勢的侯門,如今隻剩個侯門之名了,他有何不敢動的?
“咳——”
懷德侯故意咳了聲。
袁老夫人仰頭看他,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見趙輔周就在不遠處,卻也隻看一眼便斂回眸光,裝沒看見。
“一路舟車勞頓,孫兒莫要舍不得銀子,隻管用就是了。若是不夠,日後祖母命人給你們送去。”袁老夫人不放心,又多叮囑幾句。
需得送二人往前西、北兩境的将士,等得不耐煩了,催促着要二人速速啟程,免得夜間趕路。
袁家人縱然不舍也隻能看着他們離開,兩隊人馬,朝着不同的方向去了。
袁老夫人看着兩個孫兒的背影,放聲哭了出來,站都站不穩。袁夫人與袁慧忙去扶她,一行人又陸陸續續的上了馬車,轉而往城裡去。
懷德侯騎馬走在後面,陰狠眸光一斜,朝趙輔周看去,喉間溢出一聲輕哼。
袁家這筆賬,絕不會就這麼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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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午時,玉娘幾人才回城。回去路上途經北郊營地,眼見将要駛過去,玉娘終究還是忍不住開了口,“等等。”
輕霜趕忙扽緊缰繩,回頭沖馬車内的玉娘問:“王妃有何事?”
陳珞也一并停馬,留意到營地,自是猜到了她要做何事。
“去找殿下。”
玉娘撩起帷簾,直接跳下馬車,“你二人先回去吧,今日我随殿下一同回去。”
可話音剛落站在不遠處的曹清就走上前來,“參見王妃。”
“無需多禮。”玉娘看着眼前數個營帳,目光落在最大的營帳上,“殿下應當在此吧?”
“殿下不在此處,在東郊營地。”曹清從容應答。
玉娘皺起眉,狐疑的看着那個營帳,小聲嘀咕:“分明說了要我今日午時來的,怎的又換地兒了?”
想必是有事才又去了東郊營地吧!玉娘沒多想,轉身便要上馬車。
不料身後卻驟然傳來一句:“曹清,殿下的傷出血了,速速将楊軍醫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