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湯灑在水藍色衣裙上,實在難看的緊。若要再落座接着用膳,似有不妥,可現下壽宴方才進行了一半,豈可離開?
玉娘正左右為難,隻見從外面進來一丫鬟,走到她面前行了一禮。
“老夫人得知府中丫鬟莽撞,弄髒了王妃的衣裳,特吩咐奴婢前來帶王妃去換身幹淨衣裳。”丫鬟道。
聞言袁夫人也恍然想起一事,忙道:“對了!前兩日剛給慧兒做了兩身衣裳,未曾穿過,王妃若不嫌棄,挑身瞧的上眼的,先換了。”
此事到底是侯府丫鬟的錯,袁夫人自知理虧,言辭分外客氣。
玉娘為難的看向輕霜。
她從未遇到這等事,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做才是對的。
見輕霜微微點頭,玉娘也跟着點頭,“也好。”
袁夫人頓時松了口氣,忙側過身讓出路。待玉娘從矮桌後面繞過來,丫鬟便低着頭走在前頭帶路。
輕霜跟在二人身後,随玉娘一道離開膳廳。
不料才剛進院子就見一丫鬟神色慌張的從垂花門外跑來——
“翊王妃!”那丫鬟喊。
待跑近時,已是急的面色泛紅,大口喘氣。
像是出了大事。
玉娘疑惑看她,隻聽那丫鬟道:“宅門前有一輛馬車的馬匹受驚了,踢傷一老人。瞧着像是翊王府的馬車,那老人此刻正在門外。不知王妃可否前去一看?”
語畢丫鬟雙眸微擡,怯怯地望向輕霜。
“若王妃不便前往,命貼身丫鬟前去也成。”
言盡于此,輕霜隻得沖着玉娘福了福身子,“王妃且去更換衣衫,奴婢前去看看。”
“好。”眼見輕霜要随着那丫鬟往門外走,玉娘又叮囑:“倘若當真是王府的馬匹踢傷了老人,務必多給些銀子,再請郎中前來診治。”
輕霜止步回頭,“是。”
她轉身走出兩步,到垂花門下時,玉娘卻又叮囑:“若不是王府的馬匹,也給些銀子吧,再給請了郎中來瞧瞧。”
輕霜立于垂花門下回頭望她,含笑道:“王妃放心就是了,奴婢定會将此事辦妥。”
語畢便随着那丫鬟一起出了垂花門。
剛走兩步,侯府的丫鬟就低聲問:“既不是王府的馬匹,為何翊王妃還吩咐要給銀子呢?”
輕霜雙眸亮如繁星,笑意愈濃,“我與這位翊王妃,雖相識不久,但瞧得出來她是位心善的主兒。遇到這等事,自是要出手相幫。”
“心善的主兒……”丫鬟低喃着重複,眸色黯然,面露愧疚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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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内,侯府長廊直通後院,兩側另有石頭鋪的小路,亦可沿路前往東、西廂房。
玉娘不知是要去哪兒,隻是跟着那丫鬟走。
但不知為何,丫鬟卻帶她去了一條又窄又偏的小路。玉娘暗暗留意四周,不料二人卻越走越偏僻,又出奇的靜,倒令她莫名不安。
“這是要去何處?”玉娘越走越覺得不對勁,方才忍不住問出口。
丫鬟回過頭,貌似恭恭敬敬道:“大小姐此時正陪着老夫人在後院用膳,又有殷小姐和田嬷嬷在,實在不便前去驚擾。隻能有勞翊王妃随奴婢前去下人的住房,待奴婢取來大小姐的衣裙,翊王妃再換上。”
原是要去下人的住房!玉娘笑着點頭。
看來是她多想了。
她未曾再多問,跟着丫鬟繼續往前走。
小路陰暗潮濕,玉娘沒走多遠就覺生出些許寒意,隻可惜這條路僅能一人前往,前面的路被丫鬟擋着,她看不清前面到底是何處。
隻知墊腳望去時,隐隐看到幾處破舊房屋。
偌大的侯府,難道就給下人們住這等屋子?倒是還不如翊王府給下人們住的好。
玉娘低喃:“住在此處,隻怕衣裙也難曬幹吧。”
“住的都是些下人,輪不到他們挑三揀四的。”丫鬟語氣中透着嫌棄。
玉娘望着她的背影,唇角緊收,半晌才接一句:“下人也是人。”
丫鬟笑笑,“下人,算不得人。”
這下玉娘徹底不再開口,靜靜的跟在她身後。
隻是這路又窄又暗,潮濕的地面濕滑,二人走的慢了許多。等走出小路,入目是八間破舊房屋。
丫鬟又帶着她往最裡面的房屋去,可剛走出兩步,玉娘就察覺怪異。
吱呀——
身後倒像是有細微的開門聲!
她駐足回頭,卻見身後并無一人,兩側房門也都緊閉着。
“奇怪,難道是我聽錯了?”
可祖父曾言,她耳力最好,在山上打獵時也曾靠着耳力多次避開猛獸,救下自己性命。
玉娘緩緩收回眸光,卻見走在前面的丫鬟不知何時也停下了腳步,正斂笑盯着她看。
那眼神,莫名令玉娘想起山上的毒蛇。
“翊王妃怎麼了?可是瞧見了什麼?”丫鬟問。
玉娘搖頭,“沒什麼。”
二人又接着往前走,玉娘垂眸盯着地面。此處實在是偏僻,地上的枯葉尚且未曾掃淨,與前院和後院都大不一樣。
地上少有腳印,倒不像是有人在此處住着。
咔吱——
身後再次傳來響聲,似是腳踩枯葉的聲音。
玉娘眸光沉沉,餘光略微斜向身後。
雖未曾看見人影,可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她卻聽得清楚。
有人跟着她們!
她攥着錦襖的衣擺,故意踩上枯葉,貌似漫不經心的打着哈欠,“今早天還未亮就被輕霜拉起梳洗打扮,現下還真是乏了。”
走在前面的丫鬟回頭,眸光莫名的往她身後看去。
縱然僅僅一瞬,卻仍被玉娘瞧了個仔細。
“翊王妃若是乏了,晚些留在此處歇息片刻倒也無妨。”
話音剛落,隻見前一刻還打着哈欠的玉娘,突然回身——
身後果真跟着四個家丁!
個個身強體壯,像是養在府中的打手。
縱然被發現了那四人仍是淡然從容,倒像是不怕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