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風沒回信息,或者說他根本沒在意信息。設置完鬧鐘就放下手機,蓋上被子睡覺。
一覺睡到上午十點半,鬧鐘響起,陳玄風幽幽睜開雙眸。
京市的冬天是異常寒冷的,站在雪地裡也許都沒有從溫暖的被窩裡起床來得寒冷。
陳玄風沒有賴床的習慣,從小到大,他的生活充滿了緊迫和壓力,他很少有時間能悠閑地在床上度過。時間久了,他也就不在意了。
起床去衛生間洗漱完成,套上毛衣後從小衣櫃裡拿棉服。
他的棉服并不多,灰黑藍這種耐髒的顔色買了四件,方便洗換。昨天送小少爺回去折損了一件,現在隻剩三件了。陳玄風随意拿了件深灰色的棉服套在身上,從床上拿起手機出門。
老闆很瘋狂,不分春夏秋冬地全天候二十四小時做生意,但是他也不是吸血鬼,為了店内員工的身體健康着想,車店專門配備一個小食堂,半夜十二點去都能吃上熱騰騰的飯菜。
陳玄風走去小食堂要了一份蓋澆飯,坐在餐桌上慢悠悠地吃。
手機桌面提示有條微信信息,陳玄風一邊吃飯一邊點進微信查看。
媽:【小風,你在工作嗎?】
陳玄風的手微頓,放下筷子回信息。
【沒有,在休息。】
手機震動,新消息過來了。
媽:【好好工作。我的藥已經吃完了,最近身上還是痛,你爸爸給我約了個專家号,明天就去看。你弟弟寒假補課費用也要結給老師了,你有空打點錢回來。】
【嗯,我知道了。什麼專家号?在哪裡約的?】
媽:【你爸爸找有經驗的朋友約的,你不懂,就别問了。你弟弟想買個手機,你待在大城市見識多,看看有什麼手機比較好給他買一個寄回來。】
買手機?陳玄風想起家裡那個桀骜不馴的不良少年弟弟,眉頭緊皺。
【他才十四歲買什麼手機?一邊補課一邊買手機,他到底要幹什麼?】
那邊消息滞住了一般,沒有再發過來。陳玄風想起他媽日漸惡化的病與整天不學無術的弟弟,悠閑心情蕩然無存,草草地扒拉完餐盤裡的飯菜,将餐具放到回收處離開食堂。
昨天下了一夜的雪,積雪堆了薄薄的一層,踩在上面發出“咯吱咯吱”的令人牙癢的聲響。
從後門進入修車店,陳玄風注意到休息室的門是關閉,店裡停了幾輛身形炫酷的跑車,李大河和幾個員工正忙活着修車。
“玄風!”
陳玄風脫下棉服搭在幹淨的架子上,換上店裡防髒的修車外套。
李大河小聲道:“你怎麼現在才起?你昨天什麼時候回來的?”
“有點晚。”陳玄風說。
“我就看你送的那個郁少爺是最難應付的,其他人都捧着他呢。”李大河一邊修車一邊道,“早上又來了一批飙車的,說是有積雪更考驗技術。你看這車……”
陳玄風瞥過去一眼,就見黑色的跑車前被什麼撞得凹了進去,車燈碎裂,車漆掉得沒眼看了。
“神經病,豪門的少爺們有九條命嗎?這麼作。”
陳玄風波瀾不驚:“他們不作,你哪來的高薪修車工作?”
李大河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是哦。還是你想得透啊!”
正說話間,就聽見休息室那邊傳來聲音。李大河連忙閉嘴,換上了熱情洋溢的表情,快樂地修車。
陳玄風:“……”
“享哥,你真的不回去啊?手機都讓打爆了。今天郁小少爺生日,一點面子都不給啊?回頭鬧死了。”
郁小少爺……郁繁?
陳玄風餘光掃過去一眼。
門簾被狗腿的老闆掀開,走出來幾個嬉皮笑臉的男子。這是店裡的常客,盤山公路最早飙車的一批少爺們。
陳玄風的目光鎖定在戴銀色眼鏡、穿着灰色休閑西裝的男子身上。
他确信今天有零下十度。
也确信這個就是他的兼職工作的目标——郁繁的未來未婚夫。
程享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根含在嘴裡點上,吸了一口呼出一團煙霧。
他的神色有些不耐煩:“他除了鬧還會什麼?生日就生日,他要求我就得去嗎?他算什麼東西?”
“享哥,就該這樣!”旁邊的男子笑着說,“還沒訂婚呢就想管你,等訂婚了、結婚了那不得反了天。”
“車壞了,不回去的話接下去哪裡玩?哎?我聽說GHA來了幾個很漂亮的服務員,去喝喝酒放松放松,下午去球場打球。”
程享抽完一根煙,随意将煙頭扔在地上踩滅,懶洋洋點頭:“那就走吧。”
話音剛落,手機就響了起來。
程享看了一眼,幹脆利落地滑了一下屏幕,設置為靜音不再理會。
“享哥,這郁繁怎麼跟個牛皮糖一樣?把他拉黑算了!”
程享往外走:“公司有幾個項目需要還郁家幫忙,不好鬧得太僵,等訂婚了我就沒這麼好的脾氣縱容他了。”
他們說話并未有絲毫遮掩,大大方方、敞敞亮亮,似乎根本就不怕被人聽到會怎麼樣。或者說,他出于本能地輕視一切,這個卑微的靠着他們才能開下去的修車店有什麼能力能威脅到他呢?
幾個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陳玄風垂眸,加快手上的動作。
李大河慢慢湊過來,一臉一言難盡:“是我的恩人我也要說,家裡仰仗未婚夫拉拔,自己卻打算訂婚後就跟自己未婚夫甩臉子……這什麼人品啊,太人渣了吧。”
陳玄風不置可否。
“當豪門小少爺也難呢。”李大河繼續唏噓,“讓人占便宜還讓人欺負,呸,真不要臉……”
“說什麼呢!”恨不得送人到千裡之外的老闆抄着手走進來就聽見李大河的嘀咕聲,頓時就瞪了他一眼,“車都修好了?這些事輪得到你打抱不平嗎?想想你自己是什麼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