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連忙蹦起來,拱着關山越抓水杯的手,尾巴尖跳得活躍。
“汪嗚,耶耶渴啦!”
一打開水壺,大白就迫不及待地湊了上來,粉粉的舌尖裹着水珠吞咽入腹,少許沾在毛發上,在燈光下水珠像大白那雙圓溜溜又無辜的大眼睛一樣,晶瑩剔透。
關山越輕輕為它擦了擦嘴巴,看着大白生龍活虎的背影,不禁摩挲下指尖,軟糯濕潤的溫感好像還殘留着。
那些難聽的話,莫名就在耳邊散了些。
夏天熱,即使夜裡涼快了點,薩摩耶毛多,還是要多關注喝水和散熱情況。
老年人同理。
運動了半個多小時,十幾個老太太就散夥了。
走到三樓轉角時,孟奶奶摸了摸大白,道了晚安,背着手,一副将欲上樓的模樣。
見狀,關山越便轉身開門,這時,背後卻被一雙充滿了褶皺的手拍了拍,他有些疑惑地回頭。
聲控感應燈恰好熄滅,在昏暗的樓道裡,隐約間隻看見了面前,那道矮小瘦弱的紅色身影和她頭上模糊的銀絲。
不知怎麼,總覺得此時的孟奶奶就像是元宵燈節裡,挂在屋檐上的喜慶紅燈籠,溫柔堅定地驅逐着夜裡的寒氣。
孟奶奶頗為爽利地撂下了一句:“小越,晚安!”
對她來說,這是習慣。
話音一落,霎時間,頭頂暖黃色的感應燈就亮了起來。
在廣場上黯淡的月色,重新懸在了頭頂。
平淡的眼裡也盈滿了暖色。
關山越對着她有些佝偻的背影,輕聲回道:“孟奶奶,晚安。”
而無形的系統默默看着,暗自思忖。
随着房門合上,大家還是各回各家了。
白天,除了廚房,其他任何一間房都沒進去過。
大概到了黑夜,一些情緒也悄然滋生着,催着人欲望膨脹。
穿上從林市帶來的舊拖鞋,如玉的手指摁在開關上,微不可見地顫抖着。
“啪嗒”一聲,主卧大亮。
瑩潤的燈光下,奶油色的牆壁愈發柔和,正中位置挂着一副婚紗照。
一對神仙眷侶對着鏡頭,淺淺笑着。盡管隻是挽着手,可二人間的愛意早就從眼裡跑了出來,哪怕照片泛黃,也難掩甜蜜。
這是關山越第一次見到談思绮,她和幼時幻想中的母親一樣,她明媚陽光,自信灑脫,沒有陰霾。
也是第二次見到關望。
幸好,這次的他是彩色的。
相框裡桀骜不馴的關望,有了世上最好的愛人相伴,眉飛色舞,意氣風發,緊緊貼着談思绮。
真好,真幸福啊。
他處在最好的年華,沒有憂愁,不是慘白的,也不是蒼老的。
關山越站着凝望了很久,手指蜷縮了幾次,最終等關上了燈,也沒伸出手來撫摸相片,更沒打開任何一個抽屜,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另外兩間,一間是書房,一間應該是給關山越準備的。
大抵近鄉情怯。
他哪間都沒踏進去,隻在門外駐足一會便移開視線,碎發投下的陰影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緒。
系統一邊哄着大白,讓它别睡着了,一邊偷偷觀察着關山越。
它并不清楚關山越是怎麼被找回來的,但它感受到了關山越身上深深的不安感,和強烈的愧疚感。
愧疚到了自責的程度。
比起大白那樣的傻白甜,系統要再多掌握一些信息。
它十分肯定關望已經死了。
關望但凡還活着,就不會讓關山越一個人回家。
或許,關山越從始至終都沒見過關望,不然關望一定會多囑咐幾句,不會讓關山越在自己的家裡都那麼局促。
如果是這樣的話,關山越的心理問題遠比它推測的還要糟糕。
該怎麼辦呢?又該怎麼治愈呢?系統絕望地發現,芯片裡沒有答案,隻有紙上談兵。
到底是哪個不嚴謹的混蛋制作出的它啊?
在系統焦灼的時候,關山越走了幾步,就感覺到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在腿上蹭來蹭去。
垂眼一瞧,是大白的尾巴在有一搭沒一搭地打着節奏,被白毛蹭過的皮膚微微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