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安另一隻手扶上她的肩頭,俯下身子以不容推拒的姿态吻了上去。
柔軟的唇瓣觸碰到一塊,隕星急促墜落,對方的呼吸都亂了一拍,甚至忘了她是一隻鬼的事實,鬼是不需要呼吸的。
所以,到底什麼是喜歡呢?
是安娜所說的看到那個人會開心,想引起她的注意,想和對方待在一起?
還是對她産生生理反應,稍微親密一點,後頸的腺體就會發熱?
亦或是西比爾這種,喜歡就是喜歡,僅此而已?
并不是書上所說的甜蜜之吻,隻是唇瓣相貼,就帶着微微的苦澀。
可沈宜安不想到此為止,她輕而易舉就撬開西比爾牙齒,想将染上藥片苦意的舌尖探入她柔弱的口腔内。
西比爾慢慢回應,她擡手扶住沈宜安的腰肢,一點點将她舌尖的苦意舔舐殆盡,隻餘下涎水交疊摻雜在一起,伴着苦澀吞咽入腹,舌尖卻留下蜜糖般的甜。
然後,她想要進攻。
唇舌纏着繞着,想要侵占對方。
沈宜安卻在這緊要關頭推開了她。
她呼吸有些急促,眼尾紅了一片,連眸光都染上水意,下意識看她,卻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又收回目光,偏頭看向别處。
秀色可餐。
西比爾心裡想,沈宜安着實秀色可餐。
不過她沒說話,眼下的主導者一直不是她,是沈宜安才對,她等着沈宜安先開口,然後說些可貴又可愛的話出來。
她知道沈宜安最受不了那樣的言語,每次一說,她心裡就軟了一塊。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沖淡了這個突然的吻帶來的旖旎氣氛。
大概過了半個世紀那麼長吧,沈宜安才淡淡開口:“我這樣對你,你還喜歡我嗎?”
她背着光,臉藏進了陰影裡,看不清表情。
西比爾能猜到她大概花了半個世紀來整理收拾自己的心情,以至于看似平靜的聲線下藏着幾不可察的顫抖和不安。
西比爾還能怎麼說,當然是喜歡啦。
不然,沈宜安會一個人蒙在被子裡偷偷哭,因為她覺得要失去自己了,西比爾想。
曾經那樣堅定選擇過自己的人,如果在一個唐突又冒失的吻裡憤怒、生氣,甚至一走了之,沈宜安的愧疚悲傷會将她自己淹沒的。
于是西比爾眼睛裡閃着細碎的光,她輕輕擡手勾住沈宜安的小指,勾得很緊,然後用沾着蜂蜜的聲音對她說:“喜歡啊,我喜歡沈宜安,我知道喜歡有很多種,但我是可以親吻的這一種。”
那一刻,沈宜安的腦子裡都回蕩着西比爾甜膩的聲音,她說,是可以親吻的那一種……
明明踏出了那一步,沈宜安又想後退了。
如果有轉世論的話,沈宜安上輩子應該是一隻烏龜,所以總是想要縮進自己的龜殼裡,誰也不見,誰也不想。
她望向外面,窗外天空暗沉,星子閃爍,卻遠不及西比爾眼眸明亮。
她又垂首,眼盯着緊緊勾住的小指。
沈宜安想,這是不可以的,她是人,她是鬼,她們是沒有結果的。
她說:“不行的,我不喜歡你,你是鬼,我是人,是沒有結果的。”
這借口實在可笑,不知道多少跨族戀甜甜蜜蜜過完了一生,連天上的仙女都能跑到地上來找愛侶,偏偏沈宜安說人和鬼是沒有結果的。
她想掰開勾纏在一起的小指,又被西比爾鉗住那隻手,将她拉了下來。
跌進這鬼的懷裡時,她聽見西比爾說:“沒關系的,沈宜安,我喜歡你就夠了。”
慌亂中她擡起頭,一下子就對上了西比爾的視線。
小狗的眼睛濕漉漉的,裡面并沒有半點因為沈宜安的話産生的難過,依舊歡喜,依舊盛着一個沈宜安。
從頭至尾,不曾變過。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沈宜安言語幹澀,她想擡手捂住那雙不見半點摻雜的明眸,卻在觸碰上西比爾額頭時被對方握住掌心,拉到嘴巴上。
“我知道。”西比爾說話間的氣息都撲到手心上,水汽氤氲順着手心上的細小血管蔓延至全身,最後又彙入那顆心髒。
“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沈宜安,我看得那些小說裡面寫的愛情不止是過家家。”
“砰、砰、砰……”
沈宜安忽然聽到有什麼在響,一下又一下,急促而有力,猶如擂鼓,一聲聲接連不斷。
她茫然四望,又在西比爾的掌心貼上胸膛時下意識到那是自己的心跳聲。
她說:“沈宜安,你的心跳的好快。”
沈宜安眨了眨眼睛,終于意識到眼前的西比爾不是那個剛開始不谙世事可以随意哄騙的女鬼,她很聰明,通過那些小說和倫理劇了解到很多現在的常識,甚至是情愛也能從書上學到。
但沈宜安始終是背着重重的殼子艱難爬行的烏龜,她緩緩縮進自己的殼裡,說:“那些小說裡寫的不一定就是真的,西比爾,也許你以為的喜歡隻是多巴胺的分泌過多。”
她也忘了西比爾是一隻鬼的事實,鬼怎麼可能會分泌激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