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安叫停西比爾滔滔不絕的介紹,問她:“你撿這些東西,究竟是為了什麼?”
說話間,她直望向西比爾那雙無辜水潤的深藍眼睛,期望從裡面看出與自己想法相反的東西。
西比爾也不解,似乎覺得這不過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沈宜安幹嘛要這麼嚴肅。
她坐在那堆東西的旁邊,仰頭望着沈宜安,如往常般開口:“喜歡啊,我喜歡你,所以想要你的東西。沈宜安,有什麼不對嗎?”
沈宜安收回目光,腳步忽然有些踉跄後退。
及至退到洗手間的門口,她才扶住門框,卻不再看西比爾,連聲音都有些飄忽不定。
“你知道喜歡是什麼嗎?”她問西比爾。
西比爾認真點頭,她的目光也追着沈宜安退至門口,坦率又直接地說:“知道,我喜歡你,西比爾喜歡沈宜安,就那麼簡單。”
一隻蝴蝶忽然展翅,沈宜安看到她翅膀下潋滟的紋路,在光下流光溢彩。
輕輕振翅,每一幀都閃爍着華彩。
她聽到一隻女鬼說,她喜歡她,西比爾喜歡沈宜安,僅此而已。
喜歡真的是那麼簡單的事嗎?沈宜安不明白,她也無需明白。
她忽得垂眸,對上西比爾始終不變的目光。無名野火被助燃,就在兩人之間,沈宜安仿佛被高熱焰火燙到了般立刻移開視線。
然後,找了一個蹩腳可笑的借口匆匆結束了這場本該交心的談話。
“我困了,去睡了,外面那個倫理劇如果不看了記得關掉,安娜明天就回來了。”
她表現的一切正常,就是——太正常了。
以至于躺在床上蓋上被子依舊能感覺到西比爾的凝視。
所以悔意大跨幾步追上自己,現在就坐在她床頭一聲接着一聲的哀歎。
它說:“你怎麼能逃避?你得問清楚她為什麼會怎麼說!”
它說:“你要跟她說什麼才是喜歡,你要把她掰回正途上!”
它說:“沈宜安,你太讓我失望了!”
啊,被很嚴厲的說教了。
沈宜安面無表情将被子拉高遮住腦袋,她蜷縮進狹小又溫暖的安全空間内,睜眼閉眼全是西比爾。
她坐在明亮又寬敞的地方,仰着那雙存着星子的藍眼睛歡喜的望着自己,然後說:“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西比爾喜歡沈宜安
就那麼簡單
悔意還在說着些事後諸葛亮的話,它說沈宜安是個窩囊廢、喜歡就應該直接上。
它說沈宜安是個膽小鬼,一直用生理反應來蒙蔽自己,實際上比任何人都清醒。
它說……
到最後,沈宜安已經分不清,是它說,還是她說。
她蒙在被子,起先隻覺得厭煩,後來竟然漸漸被戳中了尾巴,兀自笑了出來。
房間内一片昏沉,床頭壁燈盡職盡責的泛着昏黃暖光。
沈宜安翻身下床,想尋一片清淨安甯。
她許久不吃藥,一時間也忘了藥瓶放在哪,翻箱倒櫃找了一會兒,才發現那瓶子居然放在了櫃頂。
這顯然不是她放的,不過也不礙事,踩着凳子就能夠着。
拿到了藥瓶倒出來幾片藥,生吞下去,口水化開了糖衣,苦澀立刻點沾上舌尖。
不過那道喋喋不休的聲音卻是消失不見了。
沈宜安側目,洗手間裡明亮一片,和她這邊的晦暗形成一片明暗交界。
從她這邊能看清西比爾,她依舊盤腿坐在地上,周邊擺着那些沈宜安不用的東西。
西比爾鮮少沉默,這一次卻垂頭耷眼,方才沈宜安弄出那麼大的動靜,她似無所覺,連餘光都不曾往這邊瞥一下。
明明,明明是她想開口的,是她先說的喜歡……
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好像一股巨大的失落籠罩住自己,捏住心髒的手猛地收縮一下,沈宜安就難受的要命。
她閉上眼,長長吸進一口氣,又睜開眼,腳步有些亂的走向明亮的洗手間。
然後,捏住西比爾的下巴迫使她擡起頭。
那雙深藍色的眸底立刻浮上驚訝,沈宜安想,這是一雙會說話的漂亮眼睛,一雙未被雜質侵染的澄澈眼睛。
沈宜安心底閃過一絲抱歉,但隻是一瞬。
她沉着氣故作不在意的淡聲問她:“你知道什麼是喜歡嗎?”
西比爾微微張唇,似是要說下去。
不過,她沒有開口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