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季度,秦氏因債務問題大規模裁員,來不及招聘,以至到現在,全公司上下都在加班。
在電梯偶爾停留的樓層中,唐覓清能聽見清晰的翻紙聲和急促的交談聲。
順路停的樓層,她便走出去随意看看。
員工皆是滿臉的疲倦,死氣沉沉。
唐覓清滿頭霧水。
上班雖是榨人氣血,可現在已是下班時間。
員工即便加班,也會緊手緊腳把事情盡快處理了,卸下一身的疲倦,再離開公司。
不像現在,個個仿佛上刑場似的,緊鎖着眉頭,眼眸飄忽不定,全然不專注。
秦氏發生了什麼?
揣着滿肚子疑問,唐覓清回到電梯。
觀光梯外,燈火璀璨,玻璃倒影着她的身影。
電梯裡小屏幕的數字緩緩滾動,翻至唐秦項目合作組的辦公樓層。
停下,門緩緩打開。
正在等電梯的範離眉心微跳。
一門之隔,她與唐覓清四目相對。
唐覓清淡笑着同對方打了招呼。
範離早已習慣這位妹妹的疏離,她想了想,走進電梯。
雙擊取消了唐覓清原本要去的樓層,轉而再往上兩層。
唐覓清:“?”
“上去看看吧,妹媳在那。”範離在電梯間外朝唐覓清微微颔首。
三層樓,不消片刻便抵達。
董事辦公層裝修奢華,相當符合一家實業公司的品味。
門口值守的秘書不知哪去了,董事長辦公室門掩着,露出一條縫隙。
“昨天晚上是誰?”
“秦時音,秦婉,秦桢,交代一下呢!?”
秦慕震怒的聲音直直透了出來。
“工作能力不強,裝神弄鬼的本事倒是不小!
秦家的家業還在,我還在,你們一個兩個是要造反不成!”
喔,昨晚宴會真假秦秀清的事。
唐覓清正兒八經地站在秘書值班台,甚至不用偷摸着都能聽到裡邊的動靜。
她光明正大地坐下吃瓜。
董事長辦公室。
秦秀清并不知妻子已至,當下尚有幾分耐心聽秦慕教訓私生女。
是該讓她們擺正位置的,也算替邱槿岚出口惡氣。
昨晚可都是聰明人,見了假秦秀清以及真秦秀清面若冰霜卻又毫不意外的樣子,哪能猜不到秦家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
這會都在傳秦家突然冒出個私生女,要跟秦秀清争家産。
不穩定的家庭結構,将本就岌岌可危的秦氏推入無盡深淵。
沒人會相信,一家正處内鬥中的公司,能重煥生機。
然而,于殘酷市場中掙紮的龐然大物而言,信心,是比黃金還重要的東西。
“秦時音,你先說說吧,你嫌疑最小。”秦慕揉着眉心。
假秦秀清現身宴會時,秦時音和邱槿岚因銀漸層一事僵持着,不是她。
秦時音無辜被訓,心下有些委屈,卻也認真分析:“昨晚流出的照片很模糊。”
言外之意,她沒思路。
聽到此,秦秀清頓覺無趣,隻祈禱能盡快離開。
想念家裡的混蛋了。
一天的時間,足以讓她消化内心慌亂的情緒。
僅剩浮于明面的唯一念想,便是盡早見到那人。
她亦不欲弄明白為何想。
見到,便好。
辦公室裡吵吵嚷嚷,不重要的信息她左耳進右耳出。
秦時音沒有嫌疑,秦婉秦桢性子太軟,被秦慕唬一下便雙眼通紅,完全沒法再盤問下去。
“阿清覺得是誰?”秦慕的視線轉了過來。
眸色一如這高空景色般深沉。
秦秀清隻覺得可笑,漫不經心地說:“不清楚。”
秦慕正要問下一個問題,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秦董,我來接老婆。”
在這秦秀清覺得灰敗的辦公室裡,她心心念念的那抹亮色蓦地浮現眼前。
雙腳不自覺地邁向門口。
高挑的身影步步湊近,披散的長發随風起舞,眉眼溫柔之人輕聲問:
“今晚吃什麼?”
簡單的問話,是平凡人家不經意間便能道出口的溫馨,是她再無法從面前的母親處汲取的期盼。
亦是那人撫平她波瀾内心、替她掃風擋雨的安穩。
秦秀清毫不顧及場合,牽起那人溫暖如初的手,将手塞入那人掌心。
轉身,再無留戀。
都是利用,那麼在被利用和利用之間,她選擇後者,何錯之有?
心腔顫栗起鼓。
熟悉的心慌和心悸感如影随形。
遠處燈火闌珊在觀光梯緩慢下行的過程中,逐漸觸手可及。
飄浮在半空的心徐徐落定。
“阿清想吃什麼?”
涼風灌入脖頸,唐覓清搭了條絲巾,圍住秦秀清修長頸部,耐心地又問了一遍。
坐進車裡,秦秀清偏頭,幽幽道:“醬香鴨脖。”
唐覓清:“……”
倏地,暗影襲來,幽香萦繞,她脖頸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