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也往前湊,努力張嘴,還是沒出聲。
“他被下了禁制。”沉冥低頭看懷裡的人,“問點别的。”
“哦。”扶疏認認真真想了想,“那……你是誰?”
少年道:“歧舌國君啊!”
“不對。”扶疏晃了晃腦袋,“我是說,你的真實身份。”
少年張嘴,沒聲音。
“幻術是誰布的?”
沒聲音。
“水災又是誰設計的?”
沒聲音。
“為什麼要做這些?”
這回倒是有聲音了——
“媽的,我也不知道。就為這破事煩呢。”
“……”
“哥哥,好氣啊。”扶疏把臉埋在沉冥肘彎,聲音很悶,“什麼都問不出來。”
沉冥垂眸,盯着扶疏後腦勺看了片刻,忽道:“幻術和水災,是同一人的手筆?”
少年半天才反應過來是在問自己,直愣愣答:“對啊。”
扶疏猛然坐起身,感覺受到了某種神聖的啟發:“哥哥,你好聰明啊!”
沉冥輕笑,擡手揉了把他的腦袋:“繼續問。”
低緩嗓音落在扶疏耳中,像是某種鼓勵。
山主大人努力捋了捋思緒,擡頭道:“那讓你假冒國君的人,和設計水災、布下幻術的人,也是同一人?”
少年的眼睛已經閉上了,迷迷糊糊點頭:“這不廢話呢嗎。”
“不能這麼說,”扶疏腦袋昏沉,還不忘教育他,“細節上還是要注意的,至少能縮小篩查範圍。”
少年懶得答。
扶疏再接再厲:“那真正的國君呢?你們是跟他合作,還是威脅他,或者直接把他殺了?”
“沒殺他。”少年依舊閉着眼,不屑道,“他在……他在……哎呀!”少年突然惱了,煩躁地揉亂頭發,“媽的,我說不出來!”
“不急不急,”扶疏忙安撫他,“那我們說點别的。”
“你快點,”少年把肘搭在桌上,用食指和拇指強行撐開眼皮,“我困。”
扶疏也困,但還有一絲理智強撐。本能告訴他,此刻應該換個思路,既然問不出動機,那就問結果。
“你來歧舌之後,都做了哪些事?”
“沒做什麼,”少年困得翻出了眼白,“也就是趁着水災,出兵打桑枝。不對,沒讓我真打,就是做做樣子。隻不過我想玩蛇,借着打仗偷偷放了出去,誰知道一下收不住了,隻好找了個山洞,然後——”
“後面我都知道了。”扶疏直接打斷,“那許修良也是你派人殺的?”
少年一愣:“許修良誰?”
扶疏也愣了:“歧舌大文官啊,你不知道?”
少年遲緩回想半天,才哦了一聲:“你說那個書呆子?操,我不就是為了殺他,才要扮什麼傻子國君嗎。不過當國君還挺爽的,誰見到我都卑躬屈膝……”
“沒良心!”
扶疏在他頭上重重一拍,少年的腦袋哐當砸在桌上。
“媽的,打我幹什麼!”少年吃痛,捂着頭抱怨,“我能有什麼辦法,任務而已!”
“那你這任務要到什麼時候結束?”
“我哪知道,”少年癱坐下來,“等刀哥的新命令吧。”
“刀哥?”
“就是安排我做事那人。”
“哦。所以刀哥也知道你是個什麼德行,”扶疏無情嘲笑,“不但給你下禁制,還不肯把真相告訴你,讓你瞎忙活。”
這話戳了少年的痛處,他一把握住扶疏的手,泫然欲泣:“還是哥哥你懂我!”
沉冥立刻推開他:“别亂叫。”
這一推下手挺猛,少年身形一晃,一頭栽倒在桌上,半天沒起。再一看,竟是昏睡過去了。
扶疏憑着毅力撐了到現在,已是強弩之末。他盯着少年的後腦勺看了片刻,整個人松懈下來,用力一拍沉冥的肩:“哥哥,你方才都聽見了吧?”
沉冥看他:“聽見了。”
“好。”扶疏湊近了些,幾乎要怼到沉冥的鼻子,壓低聲音道,“你要都記住,知道嗎?”
沉冥稍退開些,盯住他的眼睛:“為何?”
“因為我明天醒來……”扶疏的腦袋越垂越低,“就什麼都忘了。”
他說這話時眼睫半阖,遮住了漂亮眸子。
沉冥愣了愣,忽地低笑一聲。
“都這時候了,你還能記得這些?”他擡手捏住扶疏下巴,強迫懷裡的人仰頭看自己。
“當然記得。”扶疏在他手裡點了點頭,吐字含糊,“知己知彼嘛。”
“是麼?”
沉冥眯起眼,眸光晦暗不明,俯身壓下:“那……”
二人的臉近在咫尺,扶疏呆呆看他。片刻,眼尾一涼。
扶疏閉上眼,聽見腰間銀鍊輕響。
沉冥撤開唇,熱息就噴吐在他耳畔:“這個,會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