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頭不樂意了:“你這小兒哪裡話,好似我诓你一般,若是不信,你大可出去打聽打聽。東平村的老杜家,可不是活生生被吓瘋了?今早郎中和道長一同前去施救,郎中一看便搖了搖頭離去,隻剩那術士在那兒搖頭晃腦。”
“此言不虛,我來的路上确有耳聞。”有人接話道,“老杜家婆娘還放出話來,若有人能救老杜一命,他們家願意拿出三兩銀子作為酬謝。”
此言一出,周圍衆人皆嘩然,紛紛猜測老杜的病情究竟有多嚴重。
“不錯,我也聽說東平村每家每戶都出了錢,總共湊了五兩銀子,招募能人異士前往村中除祟。”
此時,倚靠在柱子邊,手中捏着一顆毛豆的溫淮陰若有所思。
五兩銀子可不算少,足夠自己添置一件好看的袍子,還能餘下些零碎錢買些香火供奉。
小溫老闆人生有兩大愛好:聽八卦、買漂亮衣裳。
若論精緻,便是閨閣中的姑娘也自歎不如。
再加之,東平村的災禍鬧得沸沸揚揚,若他能平息此事,必能積攢不少功德。
故事講罷,老張頭來找他結算今日的說書錢。
溫淮陰撥弄着手中的幾枚銅闆,問道:“老杜家請來的那位道長,你覺得有幾分可信?”
老張頭滿心歡喜地數着錢,雖講得口幹舌燥,卻也樂在其中:“可信?那不過是個江湖騙子,手段還不如我。”
至少在講故事這方面,老張頭确實有一手。
“那你覺得我如何?”溫淮陰神色認真地問道。
“你?如何?”老張頭數錢的手一頓,見他眼中閃爍着光芒,喉嚨上下滾動了一下,“除祟?”
小溫老闆點點頭。
“打算用美色勾引那東西?”老張頭滿臉震驚,仿佛三觀盡碎,“我竟未看出,你有這等鴻鹄之志。”
溫淮陰一時語塞,心中暗歎,豎子不可與謀。
也難怪老張如此揣測,溫淮陰姿容出衆,引得鎮上多少姑娘芳心暗許。
雖說身子看着有些單薄,氣質卻真真的好。
若非早知其身份,怕是要誤以為是哪家富貴人家外出遊玩的公子哥。
尋常人家公子,腰間多佩玉佩或香囊,唯獨小溫老闆,系着一枚穿紅線的銅錢,顯得格外古怪。
張槐雖無大才,卻也能感知腰間之物絕非凡品,每每靠近,總令他心生忐忑。
即便如此,畢竟是與王叔豆腐攤的釀豆腐、西口酒館的桃花酒齊名,号稱東都三絕的姿色,可見小溫老闆的容貌何等傾城。
老張心中不安,怕他當真要錢不要命,特意叮囑道:“我可提前告知你,東平村那物雖僅有五十年之久,但戾氣甚重,非你這等新晉小神官所能輕易招惹,莫為了攢功德而舍命不顧。”
溫淮陰微微颔首:“我知曉。”
老張嘴角微微抽搐,他那淡然的神情,哪裡是知曉厲害的樣子,分明就是膽大包天,不知曉事情嚴重性的模樣。
……
當天夜裡,為了五兩銀子和功德不要命的小溫老闆,前往東平村準備幹一番驅除邪祟的大事。
濃霧彌漫,遮蔽了村子的全貌。
尚未抵達村口,溫淮陰腰間的銅錢便開始劇烈顫動。
果然古怪。
溫淮陰環顧四周,整個村落彌漫着一股詭異的氣息,靜谧得令人發指。
不僅沒有人聲,連蟲鳴鳥叫也銷聲匿迹,仿佛置身于一片死寂之地。
若非知曉東平村内尚有不少原住民,恐怕早已誤以為此地是一座荒廢多年的廢村。
所有關于東平村的傳聞中,似乎從未提及這般情景。
溫淮陰伸手彈了彈顫抖的銅錢,輕聲道:“出息,尚未見妖邪,怎便抖成這般模樣?”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疑慮,繼續向前邁步。
霧氣在他周身纏繞,仿佛無形的手在拉扯他的衣角,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
腰間銅錢歸于平靜,腳剛踏進村口的石牌坊,一股潮濕腐朽的濃烈氣息撲鼻而來。
溫淮陰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忽然腳下一絆,整個人重重摔倒在地,腦袋狠狠磕在地上,頓時眼前金星亂冒。
“哎呦,我的腰……”溫淮陰呻吟了一聲,稍稍頓了頓。
恩?
好像不太疼。
他一手摸着頭,另一手往下探去,觸手之處冰涼柔軟,手感極佳,仿佛天蠶絲般細膩光滑,一上手就是知道是個好貨。
“小郎君,摸得可還趁手?”
耳畔忽然傳來一道略顯低啞的聲音,柔柔的氣息拂過他的耳畔,如羽毛輕輕掠過,溫淮陰頓時吓得魂飛魄散。
怎麼還帶出聲的?
溫淮陰咽了咽口水,聲音微顫:“閣下是人是鬼?”
那聲音再度響起,帶着幾分無奈:“你若再不起身,真要被你壓成鬼了。”
溫淮陰聞言,心中一松,長舒一口氣。
幸好,喘息之聲尚且溫熱。
他猛地擡頭,隻見黑暗中隐約浮現出一張妩媚動人的面龐,雙眸如夜空中的星辰,閃爍着神秘的光芒。
溫淮陰心中一凜,心跳如鼓,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腔。
身下那人俊美的臉上噙着一抹笑,他的目光緊緊鎖住那張俊美的面孔,明明該是放蕩不羁的形象,卻偏偏搭配了驚慌無措的眼神,顯得格外突兀。
不過那臉蛋确實美得讓人心動,連小溫老闆都不禁臉紅心跳。
“抱歉抱歉,一時失足。”
溫淮陰手撐着地面,欲要起身,誰知剛一用力,膝關節處一痛,竟又狠狠地跌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