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沨鸢望望目之所及的河道盡頭：“再等等看吧，可能搖船過來需要時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日頭漸西，廣袤的林地變得愈發暗了。

涼爽的風送來樹木的氣味與松濤的回響，悠遠曠達。

“來了來了！”周沨鸢突然看到河道盡頭出現了一隻小小的船，古樸的小船劃開水面，留下漸擴的三角形尾流。

那是一艘狹小的黑船，船夫一身黑色的兜帽長袍，手持船槳，遠遠看過去不像來擺渡接人的，倒像帶人走向輪回死亡之處的死神。

船上同樣豎着一根短棍，挂着古舊的黃銅鈴铛。船夫把船靠上岸，敲敲鈴铛，聲音沉悶：“上船了。”

王星洄登上有些搖晃的小船，找位置坐下來，周沨鸢和他坐在一起，兩人不自覺地手握在了一起。

乘客坐好，船夫就劃動船槳開動了。

“很少見，居然有新人來。”在王星洄思索怎麼開口時，船夫主動開口打開了聊天的契機，“好久都沒這樣的人事調令了。”

“總部很少有人過來？”

“沒錯，留駐在這裡的都是一些老家夥了，日子也還過得過去。”

“噢……”

“你是司命的伴侶？”

“嗯，是，是的！”王星洄趕緊應答。

船夫就像一位普通的熱心老爺爺：“那挺好，總部的空房間很多，摩根小姐會給你們安排一間套室，這樣住起來更方便。”

周沨鸢一下想起來，調令上就有摩根小姐的名号，她就是是抵達總部後的負責對接他的人，“冒昧問一句，總部裡的員工平時都稱呼摩根小姐？不帶職務？”

“總部的日常任務不重，大家都很好相處。我聽說，你們之前在H774吃了不少苦……在這，你們可以好好休養一段時間，隻要别亂跑，住這還是很舒服的。”

“不要亂跑？林子裡有什麼危險嗎？”王星洄被河岸邊的風景吸引住了。

“總部裡人少，園林機器也少，能照顧到的也就總部周邊的林區，像這些邊緣地帶、河道邊上的林區，幾乎完全野化，野草灌木林裡潛藏着很多有毒的蛇蟲，平時在總部還能看到蜘蛛爬進來呢。要是中毒了可不好辦，這裡信号不好，我們不一定能馬上找到你送醫。”

“噢噢，所以……為什麼這裡信号不好啊？”

“可能和地底磁場有關系，雖然對人身體沒什麼危害，但對現在信号幹涉效果很強，我們在辦公時，用的是比較原始的實體線纜網絡，網速慢一點，但能用。”

小船慢悠悠地劃啊劃，夕陽落下的金光将一河的水融化滾燙，波光狂舞亂跳，閃得王星洄睜不開眼，隻能用手遮住眼睛：“好閃……”

周沨鸢也被閃得眼睛快瞎了：“等太陽落下去就好了。”

“我們換個道。”船夫說，将船調轉方向，劃入較為狹小的河道。這裡樹木纏繞着藤蔓，綠雲大片大片地交織，陽光燒不開這片河道，環境氣溫一下陰涼起來。王星洄睜開眼，貪婪地嗅聞清爽水氣中夾雜着濃郁草木香味、隐約花香的美妙空氣，這份體驗在瓦爾哈拉和伊甸園都沒經曆過，因此更顯得彌足珍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裡不知名的飛蟲更加活躍，隻是推開攔路的樹枝，便驚起一團嗡然的輕霧，倏然拂過臉頰。

“這裡蟲子有點多。”船夫不緊不慢地搖着船，“晚上睡覺的時候也要注意，關好紗窗，不然可能有蛾子，蜘蛛，臭蟲鑽進來……切記切記。”

王星洄新奇感滿滿地左顧右盼，對新地圖的風景相當滿意。夕陽正在落下，天邊已經慢慢擦黑了，周沨鸢看着前方突然咦了聲：“有霧？！”

“這裡是容易起霧。”船夫說，“早上，傍晚時分都愛起霧，小心點，不要碰樹，可能有蛇盤在樹枝，不小心被咬的話，就算能治好，也要吃上一陣苦頭的。”

“噢噢噢。”王星洄趕緊往船中間挪了挪。

小船劃入霧氣中，能見度一下降低不少，冷白的霧氣萦繞在樹間，随着天色越來越黑，霧的顔色也越來越陰暗，變得詭魅不詳起來。

王星洄還發覺，周圍真是越來越安靜了，隻聽到船槳有規律的碰撞、劃水的聲音，屬于城市交通繁榮的破空聲、熙熙攘攘的人潮聲早已離他遠去，仿佛進入了另一個隐秘且隔絕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