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了半天,還沒走到下行到第二層的路段。王星洄看着漫天飛舞的螢火蟲,用力嗅了嗅:“大風筝,有股香味,你聞到沒有?”
“香味?”周沨鸢放慢腳步,認真體會了會,沒聞到什麼特殊氣味,草味兒倒很濃郁:“是花香嗎?你鼻子真靈。”
不像花香。王星洄想,他再捋了捋,感覺自己聞到的氣味其實是靈魂感官帶來的更敏銳的感知,周沨鸢沒聞到很正常。
“可能是昙花快要開了吧。”王星洄扯謊掩飾。
周沨鸢點頭:“可能是,等我們買了捕蟲網,正好去昙花那邊看看。”
“好。”
兩人繼續走着。慢慢周沨鸢也聞到一股子味道了:那股氣味極具穿透力,勃勃的熱烈,與自然清野中的草木芬芳明顯不一樣,除了漸趨濃烈的花香味外,還有一股帶着汗腥味的濕意。附近的蟲鳴聲低落下去了,有什麼聲音隐隐約約地越來越激烈。
他琢磨了好一會才恍然大悟:哦,是那檔子事!
花園燈光昏暗,草木密布,行人稀少,一時興起來玩個天為幕地為席也算正常。但彌漫開來的信息素氣味兒着實讓人心情不太美妙。
周沨鸢心跳變快了,他的信息素氣味特殊,但身體對信息素的感知是沒問題的,被熱烈交纏中的信息素味道一攪合,頭腦都有些昏昏沉沉起來,渾身難受。
越走越感覺不對勁,他停下腳步,回頭對王星洄說:“你先去小賣鋪那兒吧,我在這等你。”
王星洄看着他,一臉關心:“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沒什麼大事。”周沨鸢安撫他,“去吧,遲了人家可能要下班了。我就在這附近歇會兒。”找個有風的地方緩緩。
王星洄走出去幾步,不放心地回頭再看了眼:“真的沒事?”
“真沒事,去吧!”
王星洄蹲在花園邊緣,找準方向往下一跳,身影很快沒入昏暗的林色,不一會就來到了主道上。
周沨鸢看着他遠去的背影,松了口氣。
他找了有風徐徐灌進來的地方,舒了口氣,耷拉着腦袋,揉揉自己的臉頰,還發着燙。
幸虧這裡光線不好,王星洄看不到他臉紅成什麼樣。
寂靜無人的時刻,心跳的聲音愈發清晰,他深吸一口氣,放空思緒,想讓自己心情快速平定下來。
隻是大腦不遂他的願,反而搬出了好多陳芝麻爛谷子的往事,一幕幕地浮現出來,強行提醒他以前做過什麼丢人的事:給女生手寫情書,被男生們找出來,一下摔在臉上,聽着别人的譏笑聲,他木木的,好久沒反應過來,最後什麼也沒做,就是彎腰把揉皺的紙撿起來了而已。
那個時候應該狠狠揍他們一頓才對。
他又想起另一個畫面,公司年會上一對男女在起哄聲中氣氛暧昧的接吻,他認識那個女生,之前對他還有點好感,因為她并未像其他人一樣偷偷鄙夷他信息素上的缺陷,一直很熱情的同他交流。
在他想要不要更進一步時,他看到女生向别人告白,心裡一點微小的绮念立刻破滅了,就像陽光下的泡泡,一破就消弭到徹底無影無蹤。
誰也不知道,誰也不會關心,隻有多年後的現在,記憶突然跳出來,哐哐給了他兩耳光。
你是什麼人,你也配麼?
一個信息素有缺陷的alpha,連beta都不一定瞧得上的廢物。
周沨鸢深深地彎下腰,痛苦地抓撓頭發,恨不得把這些破事從腦袋裡挖出來毀屍滅迹。媽的媽的媽的!為什麼要想起來這些狗屁爛糟事?!
“大風筝?”
王星洄手上拿着一瓶果汁,一手拎着一個鹵味拼盤,看着他:“是不是有點難過?”
周沨鸢緩了緩,雙手在膝蓋上蹭了下:“沒事。沒買到捕蟲網?”
“導遊說這裡的螢火蟲是人造的,抓不住,被偷了還會罰款。”王星洄把飲料塞到他手裡,冰涼涼的,剛從冰櫃裡拿出來的,“我就買了飲料和鹵味,這個鹵味我試吃了一點,挺好吃的,你吃一點吧?不要不開心。”
王星洄眼神那麼清澈。周沨鸢突然無比羨慕起他來。
縱使王星洄沒了腺體還沒有合法的身份,可他沒有體過被鄙夷的滋味,不存在尴尬痛苦的回憶,他永遠那麼純澈,那麼開心。
他慢慢打開鹵味拼盤,戴上商家贈送的手套,拿起一片藕片送進嘴裡,卻喉嚨緊繃,無法下咽。
王星洄看着他慢慢吃下兩片素菜,就把拼盤還給王星洄:“你吃吧。”
大風筝還是不開心。
王星洄小心地問:“是因為信息素的影響嗎?”
周沨鸢輕輕歎氣:“有影響,不過沒那麼嚴重,這點量還不到要用藥的份上,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