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笑而不語,隻是繼續逗弄懷裡的貓。
青卿無奈地歎了口氣,咬了一口魔芋爽,随即像是想起了什麼,擡頭問道:“賽琳娜呢?怎麼沒見她?”
小桃這才停下動作,目光微微一斂,似笑非笑地說道:“她自己覺得,不能見你,也不能見西澤爾。”
青卿微微眯起眼睛,指尖摩挲着手中的零食包裝,像是在思索什麼。但他最終沒有再追問,隻是倚靠着石桌,靜靜地嚼着手裡的魔芋爽,目光落在迷宮高牆上那一朵盛放的薔薇花上,似乎若有所思。
一年前。
雪夜的寒風刺骨,厚重的雲層遮蔽了月光,天地間隻剩下無盡的白色。風卷起冰冷的雪粒,像是要将一切埋葬其中。
小桃踩在積雪之中,沿着血迹一路尋找。很快,她在一處風雪稍緩的雪坑裡發現了賽琳娜。
對方已經徹底失去了往日的優雅姿态,狼狽地倒在冰冷的雪地裡,渾身都是燒傷的痕迹,破碎的衣物粘連着血污,曾經光滑的皮膚如今布滿焦黑的傷口,凍僵的手指微微蜷縮,像是死了一般毫無生氣。
“還活着啊。”小桃蹲下來,戳了戳賽琳娜的臉,發現她還有微弱的意識,便随手把人拽了起來,“運氣不錯。”
賽琳娜的眼皮微微顫抖,但她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已經一無所有——被逐出家族,無法完成任務,甚至被西澤爾的攻擊波及,落得如今的下場。她明明隻是想回家,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的身體被小桃拖拽着,帶入了某個溫暖的地方。治療的過程異常痛苦,燒傷的皮膚在修複時像是被烈火再次炙烤,每一寸神經都在悲鳴,但她已經沒有力氣去反抗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從昏迷中醒來。
賽琳娜的身體在燒傷治療的過程中承受了無法想象的痛苦。魔法與藥物交替作用在她的皮膚上,每一次修複都像是烈火重新炙烤,仿佛要将她僅存的意志也一同焚燒殆盡。她在朦胧的意識中多次想要掙脫,但她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在劇烈的疼痛中昏昏沉沉地來回沉浮。
當一切終于結束,她緩緩睜開眼,入目的是一間簡單卻溫暖的房間,空氣中殘留着草藥的味道。窗外仍是皚皚白雪,壁爐裡的火焰輕輕跳動,帶來微弱的溫暖。
她的意識尚未完全清醒,但很快就注意到了自己被紗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身體。她試圖擡起手,然而一股撕裂般的疼痛讓她倒抽一口冷氣。
她緩緩地偏過頭,看向不遠處。紅發黑袍的少女正盤腿坐在地上,逗弄着一隻蜷縮在懷裡的黑貓,察覺到她的目光後,才慢悠悠地看了過來:“醒了?”
賽琳娜沒有回答。她緩慢地、艱難地擡起手,摸向自己的臉。
原本光滑的皮膚如今布滿了粗糙的觸感,盡管紗布阻隔,她仍能感受到傷疤的突兀與不均勻。她的呼吸猛地一滞,手指顫抖着揭開了一小片紗布,一片焦黑的、坑坑窪窪的皮膚露了出來。
——毀容了。
她的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窒息感驟然襲來。
她猛地坐起身,動作過大牽扯到傷口,劇烈的疼痛讓她幾乎再次昏厥過去,但她已經顧不上了。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水盆裡倒映出的模糊影像,眼裡滿是驚恐與絕望。
“為什麼……”她的聲音顫抖,帶着無法壓抑的哭腔,“為什麼要救我?!”
她猛地看向小桃,眼中充滿了憤怒、痛苦與不甘,甚至帶着一絲恨意。她甯願死在雪地裡,也不想以這樣的姿态苟活。
“因為你不想死。”
小桃的語氣聽起來漫不經心,仿佛是在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但這句話卻像一根尖銳的刺,狠狠地紮進了賽琳娜的心裡,讓她徹底僵在原地。
她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喉嚨發緊,嘴唇微微顫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本應該反駁的——她本應該說,她根本不想被救,根本不想活着以這樣的姿态苟延殘喘。可是腦海深處,雪地裡的記憶鋪天蓋地地湧了上來,将她所有的言辭都淹沒。
賽琳娜的身體僵住了,她的喉嚨微微發緊,半晌說不出話。
可那些記憶——那些在雪地裡爬行的回憶,卻在這一刻猛地翻湧而上,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沒。
她記得自己在大雪中踉跄前行,血迹被風雪掩埋,她的手指早已凍得失去知覺,膝蓋因不斷摔倒而鮮血淋漓,傷口在低溫下僵硬、裂開,每一次挪動都痛徹心扉。她狼狽地向前爬,心裡唯一的念頭就是回家——她要回家,她不能死在這裡。
可她終于還是倒下了。寒冷、疼痛、絕望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将她牢牢束縛,她的意識逐漸渙散,她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可那一刻,她發現自己不甘心,她害怕,她不想死。
而現在,小桃用那樣平靜的語氣,說出了她内心最深處的恐懼。
“你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