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皿盈在衛生間裡多停留了很久,除了是在嘔吐以外,其實還幫忙洗了水池裡遺落的衣服,和頭罩。
她把頭罩搓得一點泥灰都沒有,章魚腦袋挂在衣架上,邊晃邊反光,跟剛從海裡撈出來一樣。
一眼和頭罩的眼睛對視,科拉肯感覺自打戴上它以來,就沒看這玩意兒這麼幹淨過。
原裝還有膠皮味,這個隻有肥皂味,原來的黑如墨汁,現在則是黑灰交加,也不知道是不是搓掉色了。
沉默半晌,他還從沒解釋過這個頭罩的具體用處,但又沒法說她什麼。
擰衣服的人力氣不大,才放了一會兒,攤開晾的上衣就開始往下滴答水。科拉肯重新加工了一下,擡手去拿拖把拖地,在角落裡看到了一小堆被掃起來的玻璃碎片。
他站在原地不動,隻是低頭盯着那堆碎片瞧,心情複雜了許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是科拉肯拉開衛生間的門,準備收拾時看到的。
鏡面堆疊,倒映出一個在腦袋套着黑色衣服的男人形象。
剛剛沈皿盈那三句話,陳述了事實,描述了感受,沒什麼太大問題,就是落在他耳朵裡攻擊力有點強,沒法不去在意。
怎麼擋都是擋,壓箱底的頭罩膠皮味太大,衣櫃裡的衣服就沒有這個顧慮,還很輕薄透氣,整個腦袋都輕了不少。
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哦,以前他自己待着,就算日常生活裡摘了也沒關系,不需要擔心有人突然闖過來。
科拉肯從沒想過加一個人相處會這麼...辛苦。
他其實事先預想過,知道大概率不會容易,但畢竟最初發現沈皿盈時對方還沒有醒,預料不到她的性格,壓根沒想到會艱辛到這種地步。
說話的量遠超預期,做出的行動也捉摸不透。
她把衛生間收拾得差不多,科拉肯環視了一圈,沒什麼再需要做的了,隻好轉身重回客廳。
出去時,他擡手開了客廳的燈,在路過桌子時拿起了放那兒的藥與紗布,徑直走到了床邊。
床榻這側忽地下凹,随着他的坐下而晃了幾下,讓科拉肯僵硬了片刻,很怕把人吵醒。
不過沈皿盈昏睡得死,完全沒有察覺,看着都沒有什麼防備。
她的臉貼住枕頭,整個人蜷縮側躺在被子裡,表情沒最開始那麼痛苦,眉眼緩緩舒展,像是普通地睡着了一樣。
科拉肯松了口氣。
他掀開被子一角,手順着伸進去,試探地越摸越往下。
手掌的溫度似乎燙了沈皿盈一下,她下意識挪手去推,結果反手就被科拉肯握住了手腕,不費力氣地拽了出來。
兩個手指就能圈住,科拉肯起初還以為拽錯了部位,正疑惑着,直到掏出來才發現沒有找錯。
這個可比肩膀還要更容易掰斷。
有了之前的經驗,他這次刻意收了力氣,想盡可能輕地下手,還好對面睡着的狀态也讓他沒那麼緊張,動作一下子順暢了不少。
握着手腕的手順着向上移,科拉肯用指腹頂開她略微收攏的指頭,俯着身子,湊近過去,翻來翻去、仔仔細細地瞧,檢查她的手有沒有被玻璃碎片劃破。
她把池子裡的碎片也撿出去了。
貼着的手心又小又軟,和他的對比,像個微縮的手掌模型。
科拉肯的指腹留有訓練痕迹,本就粗糙,手上又受傷綁了粗紗布,被他蹭着難免發癢,又燙又磨,導緻沈皿盈的手總想要再次合上,或是憑空甩着,想躲開這不舒服的東西。
還好,沒有傷口,她特别小心。
懸着的心放下,科拉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捏着食指和大拇指,提着她的手腕,又給送回了原來的位置。
把藥推到一邊,可算做完了這一套流程,科拉肯擡頭,看天花闆發愣,借此放空大腦。
因着剛剛的動作,紗布洇濕了一塊兒。他自己緊張得出汗,握着的手則是被他的溫度燙到,也跟着濕乎了不少。
醒着和昏着的兩個人,都不怎麼容易。
尤其是意識清醒這個,腦子一放空,思緒就瘋狂地飄,不斷地彈出今天經曆的那些可怕畫面,将衛生間的故事循環播放。
沒看見他的臉,這點值得慶幸。
光顧着看他...
猛地把腦袋垂下來,實在受不了再這樣回播了,科拉肯決定找點事幹,轉了轉眼睛,改為偷瞄床上躺着的當事人,默默複盤今晚的對話。
是第一次見,但他确實不是綁匪,他偶然在綠化帶裡撿到的。
出任務和等待出任務的日子枯燥孤獨,他一直有很多想嘗試的,沒想到這次才到目标區域沒多久,就運氣這麼好。
本意是想趁機跳過一些前置環節,試一試商量建立家庭關系的可能性,隻是他不善言辭,表達上或許存在點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