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一起被卷進了一個更小的空間。更加劇烈的肌肉蠕動,極緻的高溫讓人找不到方向,文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眼球,已經被腐蝕液腐蝕地完全動彈不得。并且,胸也開開始發悶,近乎窒息。隻是身邊,似乎有羽毛在瘙癢着自己。
她茫然了一會,隻覺得旁邊的臉格外幹爽,那些腐蝕性的液體再也沒落到自己身上,之後她才反應過來——郁聲用自己的羽毛為她擋住了落下的液體。
擋住了。
潮熱的氣體滾過身體,文延感覺自己在幽深的海底上下起伏,她的嘴唇勾起一抹笑,她的眼角有淚嗎,她快死了,在快死的時候,有人來保護自己,她該感動嗎?
上下嘴唇碰擦了一下。
文延憑借着記憶,挑出一瓶藥劑,丢過去,情感與求生的閥門像徹底被擊潰,低低地祈求道:“……這是能維持理智的藥劑。你趕快恢複吧,然後帶着我出去……我想要活着。”
郁聲被周圍肌肉席卷着,她的汗液遮住眼睛,皮膚慢慢變得透亮與薄紅,她的眼睛亮的吓人,文延的每一個表情都被她收進眼底——懊悔、害怕、渴望——生存将那瓶藥劑倒在地上。
“滋滋。”
白煙再一次升騰而起,這依舊是一瓶強腐蝕劑。
郁聲平靜地看着她。
铮铮——黑暗裡似乎有一抹紅色的閃光。兩個人粗重的呼吸聲忽的也消減了下來,臨死前世界反而豎起了無形的牆壁,真實的情緒徹底裸/露。文延開始大笑,神經質般地将肺中的空氣往外推:“你不應該救我的。”
她在黑暗中望向郁聲,望着那些擋在自己頭上的羽毛,笑着,但實際上她除了自己,感受不到任何存在,她想不到郁聲救她的任何原因,“——你簡直是個瘋子。”
那一抹閃光消散了。
一個冰涼的擁抱抱住了文延,周圍滾動的黏膜,潮濕的環境,就像穿越回了母親的子宮。文延布滿褶皺的皮膚黏住了她的眼皮,她奇特地感受到自己的記憶被不适的入侵與擠占。似乎是某種走馬燈在眼前閃過。
“文延……你這個怪物!”尖叫聲不絕于耳。
“文延,這不是你該呆的地方,滾進下水溝裡吧。”
“文延,你總能給别人帶來災難,我不想和你這種人做朋友。”
“你這麼努力地做這些,害死了那麼多人,自己也落到了這種下場,你後悔過嗎?”
零碎的記憶不斷湧現。
伊甸園裡異變的學生,海文城慘死的群衆……她本來也該是她們的一員,那裡面也許有許多人身上,和她流着相近的血緣關系。
“後悔嗎……”
一抹冰冷的痕迹似乎在臉頰邊流動。
——
郁聲從湖底遊上來,她收起【遠行者的凝望】,沒管旁邊那兩個被吸成骷髅的生物,而是先檢查了自己的藥劑有沒有減少。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從文延的口袋裡掏出來的。
然後,郁聲上岸,再一次檢查自己身上的異常。她的頭發莫名長了很多,發尾透着一股白色,皮膚上也多了幾層羽毛。還好她現在已經有穩定神智的手段了。
郁聲手裡拿着幾瓶藥劑,表面的玻璃殼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她搖了搖藥劑,滴了幾滴在地上。
青草晃了晃,上面的紋路似乎越發蒼翠了些。
郁聲想起了她剛才看見的文延的記憶。
“後悔?”
“祝離,你問我後悔嗎?”
“……”嗤笑聲。
“——我延緩了異形潮的進攻,我拯救了人類最後的火種,我推動了異能事業往前邁進一大步。我為我這輩子的功績偉業感到無上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