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素秋聽罷,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都快點出殘影來了。她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床前,如果不是怕到手的鴨子飛了,她甚至想哼首十八摸。
隻是樂極生悲,她掀開帳子的時候沒注意裡面有人,還沒有看清楚對方的長相,就被他一腳踹飛了出去。
這一腳毫不留情,踹得這位妙齡女郎如斷線風筝似的往後飛去,直直撞上牆壁才停下。陸水二人聽到咔嚓咔嚓骨頭斷裂的聲音,非但不同情,反而拍手稱快。
鐘素秋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這一腳踢得一口鮮血吐出。她隻覺渾身骨架都散了似的,完全喪失了行動力,想必是被踹斷了好幾根肋骨。她自出道以來縱橫江湖多年,這還是她第一次受這麼重的傷。
導緻她受傷的罪魁禍首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挑開紗幔,跳下床來。隻見那人穿着一襲绯衣,烏黑的長發被一條紅發帶高高束起,玉面朱唇,一雙狐狸眼似笑非笑,在燭火照耀之下越發顯得瑩瑩璀璨,不是薛矜是誰?
渾身劇痛的鐘素秋擡眸望去,那抹熟悉的紅影當即跳入眼中。她眼神一變,頓時意識到中計,心裡叫苦不疊。
薛矜施施然走到她的面前,俯身蹲下。欣賞夠了她這副慘狀,他毫無同情心地笑了兩聲,随後出手如電,将她臉上的易容撕了下來。
陸水二女齊齊望去,果不其然,人/皮面具之下的那張臉無比眼熟,俨然就是在如意客棧打雜的那名跑堂。
“鐘素秋”被揭開面具,知道事迹敗露,臉色灰敗血色褪盡。他自然就是那個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盜——鬼影子,他本就對陸水二女垂涎三尺,那日被她們倆肆意取笑,心眼極小的他懷恨在心,更是下定決心要辣手摧花。
他今夜特地易容成女子,來此借宿,為的就是降低她二人的警惕性,然後迷暈她們,趁機雲雨一番。他的易容術同他的輕功一樣高明,能采花無數次卻全身而退,也得益于此。隻是他怎麼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裡露出了破綻,居然被人設計了。
薛矜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好心好意地為他答疑解惑:“你是不是好奇自己哪裡露出了破綻,以至于失手被擒?”
鬼影子聞言猛然擡頭,難以置信地看着他,臉上的表情好像在說:“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看着他那微變的臉色,薛矜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郁,不疾不徐地說道:“我們剛見面時,有個冒冒失失的小孩不小心撞上了你,你卻成功躲了過去,光憑那一手詭異身法,你就絕非凡俗之輩。我又觀察到你步履穩健,神光内斂,顯然是習武之人。這樣一個高手卻甘願在客棧當跑堂,必定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還有一點,當時我在你身上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桃花香,而那名采花賊每次作案後都會在受害人身邊放一枝桃花,從他的作案頻率來看,顯然經常接觸桃花,身上有這種香味也不足為奇。結合城中的傳聞,我當時便有些懷疑你,隻是沒有證據。之後我又派我的小弟去偷你的錢包,你在追捕中展現出來的身法徹底暴露了你,我從此确定了你就是那名采花賊。”
鬼影子默不作聲聽完,心中又驚又怒。他萬萬沒想到那殺千刀的小偷,居然是受眼前這名少年的指示,更是沒有想到,自己追回了錢包,卻要丢掉了性命。他越想越氣,恨恨地瞪着薛矜,眼神無比狠厲,像是要将他剜下一塊肉來。對方小小年紀,卻是狡詐無比,居然能想出這種下三濫的損招來。他一世英明,今天算是全毀了。
他眉眼之處怒意一片,薛矜卻一點兒沒将他兇狠的眼神放在心上,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不得不說,你的易容術的确高明,但右耳朵上那顆痣卻暴露了你的存在。咱們第二次見面之時,我便留心到了這一點,回去之後就告訴了這兩位姑娘。深夜外人來訪,她們打開門一看,注意到來人右耳上的痣,便知道是你了。”
漫長的沉默過後,鬼影子嗓音幹澀地開口,像在努力克制自己的不甘:“最後一個問題,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自投羅網。”
薛矜懶懶地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哼笑一聲道:“你每次作案後都要象征性的放上一枝桃花,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存在似的耀武揚威,我便知你是個自高自大的人,你覺得自己很厲害,誰也抓不住你。對付你這種人,這種低級的激将法往往是再好用不過的了。方法并無好壞,要看什麼樣的方法用在什麼樣的人身上。”
話音剛落,他站起身來,輕輕拂去了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居高臨下地看着宛如待宰魚肉的采花大盜,不帶任何感情地開口道:“好了,接下來就麻煩你去官府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