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一出,在場的衆人頓時沉默下來,他們齊齊望向這位俊俏的小公子,實在沒想到會出現這麼一個财大氣粗的對手,不過對方出價如此之高,他們也隻能默默閉上了嘴。
老鸨笑容滿面地宣布了最終結果,随後用雙手将陸小公子遞來的錢袋接了過去,掂了掂錢袋的分量,臉上的笑意更深。下一刻,她擺出了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領着陸懷袖這位财神爺,進屋和水玲珑一叙。
薛矜看着她們的背影逐漸消失在他視野範圍内,随後若無其事地繼續磕着瓜子,顯得與周圍那群一片哀嚎一臉喪容的嫖客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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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懷袖在老鸨的帶領下,進入了一間布置得甚為素雅的房間,她四下打量了一番,隻見房間大小适中,陳設簡單,隻臨窗一張花梨木書案上擺滿了書和筆硯,陽光透過紙糊的窗戶灑進來,看上去倒不像是青樓女子的繡房,而像是文人雅士的書房。
她剛一進門,老鸨就“啪”地一聲關上了門,自覺地退下了。水玲珑本來在提筆練字,聽到動靜擡起頭來,視線自然而然的落到陸懷袖身上,見來人儀表堂堂,氣度不凡,對接客的厭惡也減輕了幾分。她放下書卷,袅袅娜娜地走過來給這位“小少爺”倒了杯熱茶,招呼對方坐下。
陸懷袖笑着接過了茶,淺淺地抿了一口,濃郁的茶香在嘴裡散開,沁人心脾,是上好的碧螺春。
水玲珑見對方隻喝了一口便放下茶盞,腦中開始搜尋能與之交談的話題,卻聽見她說:“你好啊水姐姐,初次見面,我叫陸懷袖。今日來此,是想為你贖身。”
這番話在水玲珑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她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不然怎麼會聽到這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半晌,她幽幽歎道:“陸公子說笑了。”不管對方是真心還是假意,他的話都仿佛是天方夜譚。以前也不是沒有客人想替她贖身,但她是老鸨的搖錢樹,對方不會輕易放過,每到這個時候,都會獅子大開口,讓想替她贖身的人知難而退,打消念頭。
陸懷袖聽她這樣說,卻是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鄭重其事地說道:“水姐姐怎知我不是認真的呢。”她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我不是陸公子,你該稱呼我為陸小姐才對。”
這話一出,登時讓水玲珑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直到陸懷袖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回過神來,将對面作男裝打扮的小公主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番,果然瞧出了一些端倪,比如面龐太過秀美,曲線太過分明之類的。
她心裡斟酌了一下措辭,眼神不由自主的往陸懷袖身上飄,正想開口說話,卻被對方搶先一步:“你别不信,我特地來此,就是為了給你贖身,之所以女扮男裝,也隻是因為這樣方便出現在青樓裡,不會落人口舌。”
聞言,水玲珑盯着她的臉,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似乎是想從她臉上的表情判斷是否在說謊。陸懷袖同樣注視着對方,大大方方迎上她審視的目光,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樣。她說的可都是真話,不怕對方不信。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片刻,首先挪開目光的是水玲珑。她露出一臉像是被從天而降的元寶砸中了的表情,過得半晌,嗓音艱澀地開口:“我與陸小姐無親無故,你為什麼要幫我?”
陸懷袖聽罷,将鬼客棧的那段經曆繪聲繪色地講給對方聽,提及老婦人的委托時,她也是深受觸動,不禁在心中感歎道,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死者早已化作孤魂野鬼,卻仍心系女兒的命運,企圖讓她重獲新生。
水玲珑一言不發地聽完,心裡像是打翻了調味料一般五味雜陳。她萬萬沒想到,死去多年的母親有這般際遇,之後還委托了這對少年男女将自己帶離風塵。她又想到自己家道中落,父母雙亡,自此淪為男人的玩物,自憐自傷了好一番,所幸如今終于可以重見天日了。
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她原本舒展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憂心忡忡地說道:“原諒我又要說掃興的話,在徹底榨幹我的價值之前,那位是不會輕易放我離開的。”
随着她的話音落地,陸懷袖微微向前傾了傾身子,勾唇一笑,沖她眨了眨眼,溫聲細語地安慰她:“你放心,老鸨那裡,我義兄會替你解決的。隻要有他在,一切都會沒事。”